第12章

皇帝果真是皇帝，行動倒是很迅速。

沈長念去前院陪著沈蒼州、柳婉意用了早膳。

等著要出門的時候，沈未央才姍姍來遲。

沈蒼州看了她幾眼，到底不曾說話，隻是歎著氣上了馬。

他是武人，向來少坐馬車，上朝都是騎馬去的。

這三人便上了一輛馬車。

沈長念懶得搭理沈未央，幹脆當做沒看見，靠在柳婉意的肩頭假寐，順帶補補精神。

一路上，倒也還算和氣，隻是氣氛有些詭異。

入宮之後便隻能步行，沈長念這才悄悄打量起四周來。

沒想到重活一世，她能這麼快見到這皇宮。

方才路過宮門城牆，她的心頭甚至有些心悸。

前生鐵血兵戈，滿目瘡痍，如今繁華依舊，華美不減分毫。

柳婉意低聲叮囑，“今日多半是為著五皇子的事情，待會你可一定要注意分寸，切莫惹惱了人。”

沈長念隨口應道：“母親，你就放心吧。”

什麼人說什麼話，她這心中可是最有數的。

剛一過了拐角，一道熟悉的身影便映入了眼簾。

祈慎言著一身錦袍，袖口衣擺上都用金絲銀線密密織了花樣。

衣衫上金鱗巨蟒騰雲踏浪，栩栩如生，襯得他英武高、挺，帶著幾分傲然的高山凜冽之感。

沈長念忽然頓了頓，像是忘了行走。

他似乎覺察到有人在看自己，也抬眼過來。

劍眉星目，日月昭昭其中，深染夜墨卻淩於雲端。

沈長念主動招了招手，“慎言哥哥！”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瞧著沈長念朝著前頭的祈慎言走近了。

“果真是天生的緣分，入宮也能碰在一塊。”少女笑得很是嬌憨，芙蓉桃夭般灼灼生香，她忽然壓低了聲音，“不過一夜未見，我倒是......”

後頭那幾個字很輕，幾乎讓人聽不清楚。

可看她的口型，應該是在說如隔三秋。

到底是在人前，沈長念想要撒嬌賣乖也不能做得太過。

祈慎言的心口一下子就燙了起來，像是有什麼要呼之欲出一般，他連忙繃緊了身子，“的確是巧了。”

她現在怎麼如此乖巧可愛，簡直讓人有些......欲罷不能了。

沈蒼州皺了皺眉，“念念，怎能對秦王殿下如此不敬？”

柳婉意嗔怪道：“孩子們感情好，你倒是不樂意了？”

她多看了沈長念兩眼，有些調笑的意味，“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沈長念臉一紅，當即垂下了頭，卻又飛快地偷瞄了祈慎言一眼。

那樣子活像一隻偷吃到了蜜糖的小貓兒，叫人恨不得摟入懷中蹂、躪、疼愛一番才好。

祈慎言輕輕咳嗽了一聲，“既然都是去赴宴，那還是別耽擱了吧。”

沈蒼州和柳婉意這才正了臉色，“是是是，先去殿中罷。”

這一走，沈未央便落在了最後，也根本無人在意她。

她盯著前頭宛如天作之合的璧人，忽然收緊了眉頭，眼底湧動起陰冷而又可怖的笑意來......

言笑間，幾人便到了金華殿。

那殿台飛閣流丹，雕梁繡柱，晝色流轉於那精致的簷牙之上，細碎地投下大片泛黃的暖光。

“呀，是沈將軍一家到了，還請這邊請！”

殿前的太監很是殷勤，趕忙將人往裏頭迎去。

一群人抬步而上，隱約聽得殿內鳴鐘擊磬，樂聲悠悠。

入了大殿之後，更是滿目琳琅輝煌，浮華動人。

沈長念悄悄探量四周，輕歎一聲，不愧是皇家。

餘光飛快一掃，便見著威嚴無限，錦衣龍冠的皇帝，他不喜不怒，卻讓人見了就有些壓迫感。

祈霖治，九五之尊。

前世今生，這位陛下風采依舊。

而皇帝下頭不遠坐著的，卻是早就到了的祈辰風。

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殿中的一群人，麵色似乎還有些發白，可見昨日祈慎言那窩心一腳，真是把他給踢慘了。

“陛下，沈將軍一家與秦王殿下到了。”

祈慎言先一步給皇帝行禮請安，皇帝倒也沒說什麼，隻是示意人入座。

沈蒼州領著身後妻女，規規矩矩地給皇帝行了禮，“臣沈蒼州，給陛下請安了，陛下萬安！”

皇帝微微眯著眼睛，似是認真地瞧了幾眼，“你的規矩向來不錯。”

隻此一句，大殿內似乎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柳婉意、沈長念與沈未央幾人連頭也不曾抬起，根本便瞧不見上頭皇帝的神色，心中頓時有些繃緊了。

沈蒼州又是一拜，聲音沉穩而又有力，“陛下所誇，臣實在是愧不敢當！”

“昨日京城裏發生了一樁大事，想必陛下已經清楚明白，臣此番一是受命，二是來請罪的！”

“臣管教不嚴，致使兩個女兒在外胡鬧，讓五皇子與秦王殿下為之受累，更有負陛下，還請陛下恕罪！”

素有威武盛名、得皇帝和百姓愛重的長風將軍，如今竟如此豁得下臉麵！

便連沈長念也未曾想到。

可下一瞬，沈長念便反應過來了——沈蒼州這是故意的。

他來這兒之前便已經算好了這些，為的無非就是沈長念、沈未央和沈家！

良久，皇帝沉沉說道：“沈將軍，你有心了。”

沈蒼州素來得皇帝看重，多時還要禮讓三分，不然也不會有沈家女必為皇室正妻的旨意了。

而如今沈蒼州主動認錯，既是進退有度，又給足了皇帝麵子，這一下子便已經占得了先機。

皇帝若執意要為難，隻會失了他的麵子和威嚴。

沈蒼州看似粗獷，卻心思細膩。

他或許沒有那麼多的心眼子，這多半是將兵法謀略給用在皇帝身上了！

沈蒼州仍舊跪著，懊惱道：“臣若是有心，就不該讓今日事情發生，這一切都是臣的錯，無論陛下如何懲處，臣，欣然領受！”

“可......唯有一事，這兩個姑娘到底年紀還小，不懂世事，隻知道胡鬧，還請陛下莫要遷怒。”

縱使沈蒼州明白沈未央有錯，可還得看在沈益的麵子上維護一二。

再者，若是沈未央不保，那沈家也會被陛下不喜。

這對黑心母女，簡直是為了吸沈家血而生！

皇帝沉吟片刻，眉梢眼角處蒙了一層霧似的，“你的心思，朕又何嘗不知呢？”

“你是為了孩子，為了沈家，朕也得為你們著想，你這罪啊，可是請錯了！”

“沈將軍，你們先起來吧，總這樣跪著，別人以為朕和你們沈家生出什麼嫌隙來了。”

沈蒼州故作猶豫片刻，到底還是領著人站了起來。

“多謝陛下，陛下深明大義，臣實屬不及。”

身側的宮人立馬引著眾人坐下了。

剛坐穩，便見皇帝擺擺手，“你這話就過了，朕知道你並非愚鈍之人，如今這事情，也終究不過是誤會一場罷了。”

誤會？

沈長念心頭一跳，這又是怎麼回事，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