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鬆了口,顧之齡喜出望外,摸了摸安寧的臉,她牽過三個孩子,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啊——!”
醜時五刻,宴會下半場。
不少遠道而來為顧太夫人祝壽的客人們酒氣上頭,正準備在客廂睡下,一聲尖叫就像是投入魚塘的火藥,把他們都炸了起來。
打開窗,院子裏衝出去一個女人。
剩下的三個,大的男孩摁著小男孩,正一拳一拳往小的臉上砸。
兩人邊上還躺著個女孩兒,滿鼻子紅,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幕場景看得所有人腦子裏“嗡!”地一聲。
“你們幹什麼呢?!”
正義的客人們大吼一聲,全都衝了出去,打人的孩子一看這仗勢撒腿就跑。
殺人凶手跑了哪能得了,一半的客人立刻追了上去。
剩下的一半的客人則趕緊衝去關心地上的顧見熄和安寧,都沒發現角落的顧之齡。
對著被扶著坐起的顧見熄比了個大拇指,她悄無聲息地從樹叢後,繞進了客廂的客房。
書中的沈金鸞是自己跑進的客房。
攝政王沈承譽對此毫不知情,故而,沈金鸞的門外並無人把守。
顧之齡溜進去的時候,自己找地睡的沈金鸞睡得正香。
粉糯軟萌的四歲團子趴在深青色的被子上,還在無憂無慮地做夢吐泡泡。
一想到這麼個粉雕玉琢的圓團子在原書裏被大火意外毀了容,腿也斷了,嗓子也啞了,落下了終身殘疾,顧之齡就真的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掏出懷裏的長披風,顧之齡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把沈金鸞包進披風裏,小心翼翼不讓她醒來,便揣著她出了門。
前腳邁出,後腳滾滾的濃煙就在她身後冒了出來,桐油的味道混著雨氣的潮濕味汨汨流竄。
隻是轉瞬之間,整個後院便起了燒天的火色。
後院翛忽成了煙海,顧見熄告知下人水缸所在地後,憂心忡忡地看向身邊回歸的顧見燃:“我們這樣幫她,真的好嗎,她不會故意把三姨母——”
“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顧見燃小臉深沉,“安寧決定幫她,我們也隻能信她這一回。”
“安寧......”
對妹妹的決定費解,顧見熄歎氣搖頭:“可是我還是覺得......呃,娘?”
正想說顧之齡不靠譜,兄妹三人便被人扯著後領拉到了角落。
是顧之齡。
安寧驚訝:“娘——”
“噓,”顧之齡豎起一根手指,把懷裏的那個布包打開給兄妹三人展示成果,“我偷出來了。”
顧之齡壓低了聲音,氣音裏都是順利完成任務的沾沾自喜,甚至還笑眯眯地等著兄妹三人對自己一改之前的印象,誇獎自己做得好。
孰料一睜眼,兄妹三人臉都白了。
顧見熄哆哆嗦嗦地抬起一根手指:“娘,娘......公主為什麼,是醒著的啊?”
顧之齡猛地一愣,赫然低頭,披風裏的沈金鸞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現在兩隻眼睛瞪得像是夜裏的貓,還在反光。
她看了看兄妹三人,又抬起頭,忽閃著大眼睛看顧之齡。
安寧戰戰兢兢道:“不是說不能讓任何人發現我們今晚去偷她嗎......”
這被被盜人發現,算什麼啊?
顧見燃登時眼一紅:“把她給我——”
不能讓任何事影響到見熄和安寧——
眼看顧見燃目露凶狠,顧之齡一愣,立刻側過身,騰出一隻手,用食指中指並攏著,在顧見燃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
想起來他長大後作為燃爺的凶狠,顧之齡凶巴巴地瞪了一眼顧見燃,道:“不能有壞想法!”
聽慣了顧之齡天天碎碎念要除掉這個、除掉那個,第一次被警告不能亂來的顧見燃,手像僵屍一樣舉在半空,人懵了。
顧之齡也無奈,她明白原身的惡毒對孩子潛移默化的影響有多大。
但她穿來了,就不能看著這幾個孩子重蹈覆轍,越走越歪。
“見燃。”蹲下來揉了揉他的頭,顧之齡放柔了聲音:“很多事不一定要極端解決,她雖然看到了,但是我們也不是不能和她說道理,是不是?”
那雙與之前溫度截然不同的手又落了下來,顧見燃掀眸看著她,小臉冷冷道:“你覺得行你就試。”
這些天家貴胄一個個傲慢得鼻子高過眼,講道理?
是為了攀高枝吧。
看著未來的燃爺還是一副“死人才不會泄密”的臭臉,顧之齡無奈。
但說再多,行動也大與解釋。
轉過頭,顧之齡對沈金鸞指了指遠處的火場,問道:“小公主,你看到那火了是吧?”
聞問,沈金鸞把目光從顧見燃臉上扒了下來,點了點頭。
她雖然不知道顧之齡和顧見燃的對話是什麼意思,但她看得見大火。
看她乖乖巧巧的,顧之齡把她放了下來,循序漸進道:“那公主知道,你剛剛,睡在火場的廂房裏麵嗎?”
沈金鸞一頓,睡懵的記憶才一點點恢複過來:“我想起來了!你......是想讓我對爹爹說你的救命之恩嗎?”
被誤解的顧之齡嘴角一抽,安寧就急忙衝上來道:“不不不,你不要和你爹講!”
安寧嘴笨,措了好幾次詞也說不出緣由。
顧之齡伸手把她摟進懷裏,道:“不是這樣的。和公主想的相反,我今夜救下公主的事,希望公主不要和任何人說,包括攝政王。”
瞥見沈金鸞臉上睡出來的口水印,顧之齡伸手抹掉,繼續道:“我救公主,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出於那個原因,我不希望公主聲張此事,也希望公主念在我救了公主的份上,對此事三緘其口。”
畢竟這是說了攝政王就會察覺到貓膩,然後把她哢嚓掉的事。
但沈金鸞卻好像沒聽到。
顧之齡給她擦了口水之後,她抬起手摸了摸口水的部位,才慢慢看向了顧之齡。
兩人對視。
就在顧之齡想說沈金鸞是不是注意力有問題的時候,一陣甲胄碰撞的列陣聲踏入了院內。
是攝政王沈承譽帶著將士們來搜救了。
顧之齡打眼看去,沈承譽率領著軍衛,身姿挺拔地站在月光下。
他身著雪白的長袍,衣衫的尾腳用銀線勾出了大團的雲樣,高冠穿著銀簪紮起的黑發鋪在那紋樣上,有一縷從他雕刻過的側顏上走過,將他飽含慍怒的長眉星目照襯得越發貴氣逼人。
被這放到現代,也能燃燒少女芳心的絕世容顏看晃了眼,顧之齡就注意到他轉過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