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喏！”

鏘然的應諾聲字靈堂外響起，披堅執銳的刀斧手自暗處現身，他們神色肅然，身上帶著戰場上下來的煞氣，望向林正章的眼神冰冷而不善。

頭一回聽曲絳喊他爹，但林正章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冷汗淋漓，聲音顫抖，“絳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曲絳發現這是他設的局，想要殺了他泄憤？

“父親容稟。”曲絳朝林正章鄭重行了一禮，神色恭敬，“娘不僅給您托了夢，也給我托了夢。”

“啊？”林正章張著嘴，表情迷茫，如同呆頭鵝一般。

“前兩日我生病時，夢中見到了娘，她和我說，祖父祖母舅舅嬸嬸們早已轉世投胎，她在黃泉之下十分孤寂，想要找人作伴。身為人子，母親的心願，我怎麼能不滿足？”曲絳說的慷慨激昂。

“於是我問母親，她想要找何人作伴？娘同樣沒有直言，隻說在她停靈的第七日，梅花會開，有誰帶來梅花的消息，那人便是她想要作伴的人。”

曲絳目光炯炯看著林正章，“父親，您在今日來祭拜娘，又帶來了梅花的消息。母親想要的陪伴之人，正是你啊！

父親，今日 你來定襄候府，想來也是對人世間沒了留戀，一心想要追隨母親而去。我身為人子，雖悲痛萬分，但既然這是你和母親的共同心願，再難過，我也不會阻攔，你且安心去吧。林家，我會好好替父親照顧的。”

曲絳話音落地，門外刀斧手齊齊抽刀出鞘，寒光晃得人眼睛疼。

林正章腿一軟，險些跌在地上，看著門外虎視眈眈的刀斧手，他直犯哆嗦。

他來是想把曲絳接到林家，是想侵占定襄候府在軍中的權勢。而不是丟了命，讓曲絳去林家當家主啊！

清淨道人也嚇得不輕，拂塵都掉到了地上。

沈夢君一腦門的冷汗，連忙道：“哥哥，不要啊。林尚書是你的親生父親，弑父可是死罪！”

林正章反應過來，他不信曲絳敢真的殺他，於是一臉失望的看著曲絳，“絳兒，你這孩子太讓我失望了，我接你去林家，是真正為了你好。你不想去，也就算了，何必說出這麼荒唐的話？你年紀小，不知輕重，我不怪你。隻是你娘去了，定襄候府也沒個人管住你的人，你日後可如何是好？”

林正章效忠於當今太上皇，如果這樣一番話傳到了太上皇耳中，他就有名正言順的理由下令讓曲絳搬去林家。

曲絳也不怒，淡淡道：“怎麼父親你夢見了娘，就是娘在天有靈。我夢見了娘，就是荒唐，不知輕重？”

林正章漲紅了臉，“你這夢，分明是根據我所說現編的，我帶來了梅花的消息，你就說你娘想要帶來梅花消息的人去做伴，你不是說謊是什麼？”

正在此時，靈堂外刀斧手紛紛退避，讓出了一條路，老方來了。

他懷裏護著一枝梅花，神色激動，“侯爺，果真是先侯爺有靈，在天庇佑您呐！我去了城南別苑，那裏的梅花，果然開了！我折了開的最好的一枝，給您帶了回來。”

曲絳拿過梅花，貢在靈前，施施然回頭，“這梅花，是父親來之前，我因為做了這夢，讓老方去城南別苑折的。父親，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林正章目瞪口呆，一陣冷風吹來，吹動靈堂白幡，也吹的他心裏一陣發毛。

南苑的梅花，是他命人埋了藥才會開的，這事曲絳怎麼知道？難道真是曲寒真在天有靈，知道他的謀劃，想要把他帶走？

曲絳歎息一聲，拍了拍手，兩個刀斧手跨進靈堂，幾下就製住了林正章，讓他“咚”的一聲，重重跪在了靈前。

“原來此事父親並不知情。可正如夢君所說，娘最後的願望，就是與父親你死而同穴。”曲絳神色有些不忍，但很快又堅定下來。

林正章額角青筋暴跳，顧不上膝蓋的疼痛，看沈夢君的眼神仿佛要滴出血。

“請父親恕孩兒不孝，等父母下葬以後，孩兒自會前往宮中請罪，以丹書鐵券抵掉死罪以後，再去林家替代父親你，照顧你的繼妻和孩子。雖然我不喜歡他們，但父親放心，我也絕對不會虐待他們。”

刀架在林正章脖子上，讓他毛骨悚然，定襄候府有丹書鐵券，他知道。可誰能想到曲絳能瘋到這地步，居然想這樣用丹書鐵券。

他拚命給清淨道人使眼色，清淨道人亦是膽寒，他急忙開口：“侯爺，其實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鬼神，解夢之說，全是......全是小人編來騙您的！”

曲絳冷冷道：“胡言亂語，如果沒有鬼神，那城南別院的梅花為什麼會開？”

“是小人調了藥，埋在梅花樹下，梅花才會開！”

“越說越荒唐，城南別苑有府兵看守，你區區一個道士，怎麼能躲過府兵的巡邏，給梅林幾百棵梅樹下藥？”

清淨道人麵無人色，忍不住求助的看向林正章。

林正章想到曲絳剛剛的話，眼神一厲，看向了沈夢君。

沈夢君心生不妙，可她還沒開口，清淨道人就指著她大喊起來，“是她，是她們母女開了別苑的小門，放我進去下藥的！”

林正章神情悲憤，“沈夢君，我和你們母女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們居然找個道士合起夥來騙我和絳兒，你們到底有什麼圖謀？”

清淨道人見狀，也連忙把汙水全潑到沈夢君身上，“是她，是她聽說林居士的夢後，覺得林居士思念兒子，想討好林居士，才找到我，讓我去林府解夢，給別苑梅林下藥！”

“夢君，此事是真是假？”曲絳審視的看著沈夢君。

“最毒婦人心，你們孤兒寡母寄人籬下住在定襄候府，竟然還生出了另攀高枝的想法。這種背主的下人，放在我們林府，亂棍打死也不為過。”

沈夢君不可置信的看向林正章，但見他眼神不閃不避，狠辣至極。

他這是在威脅她，如果供出來他，她們母女會被亂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