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兩人走後，老方咬著牙放狠話，“侯爺，我真是識人不明，還以為蔣窈娘是個好的。沒想到先侯爺剛走，她就吃了熊心豹子膽，想當侯爺的娘，也不想想自己到底配不配。”

曲絳笑了，有些傷感，“我以前也是這樣以為的。可這回病了一遭，我夢見娘了，娘和我說了很多話，說的什麼我大多不記得。但醒過來後，我感覺腦子清醒了很多，再看蔣姑姑，感覺都不同了......”

“這是先侯爺在天之靈庇佑侯爺呀！”老方有些激動，“有先侯爺庇佑，侯爺以後一定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曲絳期盼的看向老方，“老方，我還記得，娘在夢裏對我說，她城南別苑的梅花開了，要我去折一枝來，貢獻她的靈前。你說，這是真的嗎？”

“這......”老方有些為難，城南別院的梅樹，自栽下去就沒有開過花，可他看到曲絳瘦了一圈，還帶著病容的臉，瞬時心軟了。

“侯爺你還生著病，不適合出門，我替你去城南別苑看看，若是花開了，我就折一隻回來。”

曲絳喜笑顏開，“好，老方你坐馬車去，馬車裏記得要放炭盆。阿碧，你送老方出府。”

望著老方遠去的背影，曲絳眸中笑意消隱不見，神色也變得漠然。

前世她醒來後，不僅老方被送走了。在她堅持要守完最後一段靈時，府上還迎來了不速之客。

她的生父，林正章。

她的母親，本來在幼時就有定下婚約的青梅竹馬。可後來曲家滅門，她為複仇出征立下赫赫戰功後，就被當時的皇帝，如今的太上皇賜了婚，成婚的對象，不是她的青梅竹馬，而是簪纓世家林家的嫡子，林正章。

兩人感情冷淡，在當今聖上登基不久後，就被允了和離。她母親在世時，林正章更是被禁止踏進定襄候府一步。

既然林正章和蔣窈娘早有私情，那麼蔣窈娘這麼急著把老方趕出侯府，不一定是為了管家的權利，還有可能是為了林正章。

畢竟老方對林正章的態度，和她母親別無二致，不肯讓林正章接近她一分一毫。

想起前世被林正章花言巧語的哄騙到了林家，她在林家所遭受的種種，定襄候府蒙受的損失，曲絳將手掌伸到門外，一片雪花落在她掌心，緩緩融化。

冷風襲來，曲絳感覺發熱的臉龐也降下一些，“阿碧，把藥端上來，替我更衣，我要去守靈。另外，布置十個刀斧手在靈堂外暗處守著。”

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

曲絳一身素白孝服，抬腳跨進靈堂，卻見裏麵已經站著一個人，那人一身青衣，身形高大，隻看背影便讓人覺得氣勢不凡。

她怔了怔，覺得這背影有些眼熟，阿碧湊過來解釋，“這人帶著先侯爺的信物，說是先侯爺曾有恩於他，想進來上柱香，門房就放他進來了。”

曲絳頷首，默默跪到靈前那人的旁邊，抬頭就看到了一座檀木製的雙人棺。

靈堂陰冷，外麵又下著大雪，寒意自膝蓋彌漫上來，曲絳喉頭發癢，忍不住又咳嗽起來。

她咳得厲害，麵上發熱，連氣都喘不太過來。

忽的，她背上覆上一隻寬大的手掌，輕輕拍打。

曲絳順過氣來，她抬頭看那人，聲音有些嘶啞，“多謝公子。”

那人容貌普通，聲音卻低沉悅耳，“先侯爺在天之靈，定不願看侯爺為了守靈傷己至此。”

曲絳眼中閃過一道淩厲的光，這人戴著易 容 麵 具，在這種時候來定襄候府，究竟有何目的！

她不動聲色的詢問，“請問公子貴姓？”

“免貴姓傅，名淵。”

“傅公子比我年長一些，我就喊你一聲大哥吧。”曲絳態溫和有禮，“母親從未向我提過傅大哥，不知傅大哥是什麼時候同母親認識的？”

傅淵麵色變得古怪，還是答道：“我同你母親認識時，你還未出世。”

曲絳也不灰心，繼續出言試探，可聊了半天，她愕然發現，這人回答滴水不漏，竟沒有透露出半點可以推測他身份來曆的信息。

她輔佐明修齊十年探查情報的經驗，在這人麵前，仿佛不存在一般。曲絳眉頭微顰，越發覺得傅淵深不可測。

可傅淵卻不願再留，“時候不早，我也該走了，請小侯爺多保重身體。”

小侯爺？！

曲絳一雙桃花眼瞪得圓滾， 兩世為人，隻有一個人這樣叫過她，那就是當今聖上明玄鈞。

這人怎麼可能是陛下！

等等，按輩分來說，陛下和她母親是一輩的，她該喊陛下一聲叔叔。這也解釋了她喊傅淵傅大哥時，他的神情為什麼那麼古怪。

震驚之下，曲絳來不及阻止，傅淵已經快走到門前，而沈夢君，恰巧這時候也來了。

“哥哥，我來陪你守靈了。”

“你來幹什麼？”曲絳想起前世明玄鈞的死，心浮氣躁，不耐煩地道。

明修齊手裏握著明玄鈞被害而亡的證據，她是不是可以懷疑，陛下的死，也和他有關係？

沈夢君頓在原地，臉色有些難看。

曲絳回過神，放柔了聲音，“你不去陪你娘，來靈堂陪我吹冷風做什麼？”

沈夢君神情楚楚，“先侯爺對我恩重如山，沒有她，說不定我娘懷我的時候就已經不在了，我也理應來送她一程。”

又是恩重如山，曲絳眼中劃過一抹譏誚，口中卻道：“既然這樣，你就陪我送娘最後一程吧。”

傅淵站在門口，將二人表現收之眼中，眉頭不禁微微皺起，他目光似是無意的從門外刀斧手藏身的地方掃過，最終停下了腳步。

阿碧見狀，以目示意曲絳，問她要不要送客。

曲絳不假思索，直接擺手表示不用。

如果這人真是陛下，便是這世間她最能信任的人，沒什麼可瞞著他的。

沈夢君跪在曲絳身邊，環視四周，眸光微閃，“哥哥，方管家呢？你還生著病，他就放心讓你一個人守靈？”

曲絳看了她一眼，“我有點事，老方出門替我處理去了。”

驚喜的神色自沈夢君眼中一閃而過，

這真是上天眷顧，她們千方百計想趕老方出府沒能成功，如今曲絳卻自己把老方派了出去。如此一來，爹爹進定襄候府，就再沒有什麼阻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