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彌漫,月光如水,清霜慵懶的籠罩著整座寺廟。
因著走水一事,寺中不少人皆被喚醒,許是心存擔憂,無法再安心入睡,三三兩兩的香客便結伴賞月。
穆槿瑤與宋凜二人不願與旁人過多接觸,索性從小道上離開,恰好聽見宋清霂關門時的震耳欲聾。
當即,宋凜臉色一變,無奈的低罵一句:“這個小八,當真放肆。”
話雖如此,穆槿瑤卻聽出了他話中的無奈與寵溺。
“讓穆小姐見笑了。”宋凜淡然的說道。
穆槿瑤哪裏敢把這話當真,再者宋清霂如此性子也是讓人頗為意外,不過轉念一想,如此性情倒是容易結交。
“靖王殿下言重了,八王爺實乃真性情,臣女哪裏會笑話。”
“他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性子跳脫,比起老六,差遠了。”
老六!?
莫不是說當朝六王爺宋清遠?
猶記得宋清遠乃陳貴妃所出,其身份比起太子宋清宸也是不遑多讓。
但,陳貴妃在他三歲之時因病離世,以至於宋清遠從貴妃之子變成了喪母的小可憐,在吃人的宮中越發變得透明。
前世的時候也不曾聽說過宋凜與宋清遠有過交集,可如今聽著他這句話,兩人的關係顯然非比尋常。
萬千思緒在心頭流轉一遍,穆槿瑤壓下心中的猜測。
“臣女不曾見過六王爺,但也曾聽父親說提及,說六王爺文韜武略樣樣精通,更是喜愛書畫一類,想來應該是位風光霽月之人。”
她斟酌著說了兩句拍馬的話,餘光偷摸的朝著宋凜的方向瞥了一眼,意外的發現這位靖王殿下雖麵無表情,但能明顯感覺到他情緒有所好轉。
難道是因為她誇了六王爺?
這,未免也太荒唐了吧?
穆槿瑤將這個不著調的想法拋諸腦後,眼瞧著快要走到新分派下來的禪院才忽然想起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
“靖王殿下。”
宋凜腳下一頓,疑惑的看向她:“穆小姐,有何事?”
隻見,穆槿瑤一臉嚴肅的往前走了兩步,認認真真的朝他行了個全禮。
“先前一直在八王爺那兒,臣女倒是忘記給真正的救命恩人道謝,還望靖王殿下恕罪。”
自昨日起到至今,宋凜已經幫助過她好幾回。
且不論昨日替她圓謊作證,就單單論今日,白日裏毒發,夜裏舍命相救,更是親自幫她舉薦宋清霂救治。
這一樁樁,一件件,皆是救命之舉,此禮,她該行!
宋凜見狀,微微一滯,親自上前將人扶起,淡然道:“穆小姐客氣了,不過舉手之勞罷了,換做是其餘人,本王也不會坐視不管。”
穆槿瑤自然明白他這是推脫之詞。
畢竟,京城裏上至八十歲老叟,下至三歲稚童,誰能不知靖王殿下一向不喜多管閑事,就連上朝一事,他都可去可不去,連肅帝都拿他沒法子。
所以,舉手之勞......
也許吧,看在相府的麵子上。
不過這兩日因這些事屢次與宋凜有所交集,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穆槿瑤目的達成,自然不會在這方麵落宋凜的麵子,不過未免讓他覺得自己態度不誠懇,輕蹙著眉頭,輕咬著嘴唇,認真的搖搖頭。
“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靖王殿下的舉手之勞於臣女而言卻是救命之恩,佛祖在上,臣女不敢忘卻,理應報答,如若承蒙殿下不棄,日後有事但凡臣女能幫得上忙的,還望殿下知會,屆時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清冷月色下,女子委委屈膝再次行禮,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的真誠,全然不似以往所見之人的惺惺媚態。
隻是這口氣未免有些大了!
宋凜微怔,忽然輕笑出聲。
清幽的禪院門前,低沉的笑聲驟然響起的,惹得穆槿瑤不禁抬頭望去。
隻見,月下男子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削瘦的下顎線條流暢卻透出其人身上清冷的氣質,墨色長發垂在兩肩,泛著淡淡幽光,帶著笑意的桃花眼眸更是攝人心魄。
世人皆道靖王殿下長相俊美卻不愛笑......
如今看來也許並非是不愛笑,而是他一笑哪怕天上明月也將黯然失色。
穆槿瑤心神一震卻不敢長時間端看生怕褻瀆,緊張的垂下頭,平靜情緒。
宋凜見狀,唇角再度勾起,看著如此乖覺的女子,一改往日的淡薄,應聲道:“如若日後當真有需要,本王不會客氣。”
“如此,便好。”
穆槿瑤緩緩起身,也朝著他露出一抹禮貌且真誠的笑容。
“穆小姐,前頭便是禪房,本王還有事就不相送了。”
“是,靖王殿下慢走。”
穆槿瑤再次行禮,依舊規矩如常。
所以,她並沒有看到宋凜站在遠處深深看了她一眼,好一會兒才背著手轉身離去。
直到腳步聲漸行漸遠,穆槿瑤才站起身來,看著宋凜的背影已經沒 入夜色之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才不緊不慢的往新安置的禪房走去。
另一邊,宋凜獨自一人來到後山的竹屋,見裏頭點著燈,微微一怔,不過並未離開,而是大步往前。
吱呀一聲,推開竹門。
隻見裏頭坐著一個穿著月牙白寢衣的男子正倚著軟榻,就著燈油專心致誌的翻看手中的書籍。
見此情況,宋凜麵露不悅,冷聲道:“夜裏燈暗,仔細傷著眼睛。”
話音剛落,看書的男子才回過神來,露出溫潤至極的笑容,放下手中的書籍,站起身來迎接。
“十七叔。”
宋凜慢步走到他麵前,直接將他放下的書拿起來看了一眼,有些無奈的問道:“記得前幾日 你剛把這本書看完,怎地又重新看?”
“每每翻閱皆有不同理解,倒是讓十七叔笑話了。”
“清遠,莫要把自己逼得太狠了。”
宋清遠渾身一顫,不自覺的露出一抹苦笑,微微拱手應聲:“十七叔教訓的極是,是小六魔怔了。”
宋凜不願繼續這個話題,尋了個位置坐下後便同他說起了今夜寺廟裏發生的事情。
“說到底還是你這兒清淨自在。”
宋清遠聞言,環顧四周,輕笑道:“確實清淨,不過小六不知十七叔為何屢次出手幫忙,昨夜如是,今日亦是?”
“不過又是個同病相憐之人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