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花花的奶羹潑灑而出，將龍袍染濕了大半，又粘膩又腥氣。

　　皇帝自小被教導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麵上依然穩重，可眸中卻透出深深的厭煩。

　　“宋貴人，你這是做什麼！”

　　宋貴人一心害怕中毒，瑟瑟發抖了一陣，忽然跑到花壇邊，彎下腰就開始摳喉嚨，想將剛剛吃下去的奶羹吐出來。

　　見她越發失態，皇帝不由怒道：“宋貴人！你瘋了不成？到底在做什麼！”

　　宋貴人不答，太後沉著聲，卻緩緩地說：“我來告訴你她在做什麼！”

　　忽而冷下麵孔，露出身為太後的尊嚴，她沉聲吩咐：“來人，將那個毒婦給我押上來！”

　　昨日給孟莘莘下毒的王奶娘，此刻已經蓬頭垢麵，被兩個大力嬤嬤帶了過來。

　　毒素發酵了一夜，此刻她臉上都已經發黑了。

　　皇帝瞧她一眼，不由疑惑，“母後，此人是？”

　　太後一個眼色過去，兩位嬤嬤便鬆開手。

　　那王奶娘連滾帶爬來到宋貴人腳下，抓住她裙擺便哭道：“小姐！你可要救救我呀！求你了小姐！”

　　因她是宋貴人母家的人，所以稱呼她為小姐。

　　“你胡說什麼？誰是你小姐？我不知道你犯了什麼事，何談救你！”

　　宋貴人皺著眉，腳下使勁兒想將她踢開。

　　王奶娘一驚，瞪大雙眼哭訴道：“小姐怎麼能這樣說呢？是您叫我服了毒藥，好用乳汁給小鄉君也下毒的！您、您怎麼能不承認呢？”

　　宋貴人徹底慌了神，左右亂瞟幾眼，尖聲大喊：“此人汙蔑本宮！來人，快將她拖出去給我杖斃！”

　　“宋貴人，倒也不必這樣忙著殺人滅口。”

　　太後幽幽一聲，自然無人敢奉宋貴人的命令。

　　她轉而看向皇帝，“你這新晉的寵妃好手段，用這種下作的法子給莘莘下毒，就為了叫她哭鬧不止，從而讓我將她趕出榮孝宮。”

　　皇帝一時竟顧不上懲罰宋貴人，隻揚聲問：“莘莘那孩子可還好？”

　　說完，忙叫了孫奶娘上前，仔細查看她懷中的孟莘莘。

　　孟莘莘原本專心看著太後整治奸人，高興都來不及，能有什麼事？

　　可當皇帝的大手撥開小小錦被，要瞧她身上肌膚時，她猛然回神，立刻掙紮起來。

　　皇帝雖是長輩，如今也真心將她視若己出，可畢竟是成年男子！

　　她臉上一熱，手腳並用地想阻止他動作，急得險些哭出來。

　　經過下毒一事，太後對她疼愛早深了一層。

　　見她抗拒的模樣，不由解圍說：“皇兒放心，莘莘命大，有人一早發現了那奶娘的異樣，沒叫她下去毒手。”

　　皇帝這才鬆了一口氣。

　　“母後，皇上，宋貴人素來與皇後交好，她忽然對小鄉君下毒，怕不是皇後......”

　　容妃生怕皇帝懷疑到自己頭上，提前一步禍水東引。

　　可她話沒說完，便被太後沉沉打斷：“我到這禦花園之前，已經派人送了同樣的奶羹給皇後。她立刻喝了，還給景沅也喝了。”

　　言畢，她別有深意看向容妃，“倒是你，方才一直攔著芫華不叫他喝。怎麼，你是早已知道這奶羹中有毒？”

　　“這......這臣妾如何能知道？母後應當瞧見了，我自己是吃了的。”

　　容妃連忙辯解，再也不敢攀扯皇後。

　　太後卻不依不饒：“這毒藥量輕微，對成人害處不大，隻對孩子作用明顯。你吃了，又能證明什麼？”

　　她掃一眼沈芫華，厲聲逼迫：“你若當真無愧於心，現在就叫芫華喝一口給我瞧瞧！”

　　“母後......”

　　容妃一雙勾人的媚眼裏閃著淚光，口中雖喊著太後，眼神卻求助地掃向皇帝。

　　皇帝偏寵於她，忍不住出言解圍：“母後，容妃她並非故意誣陷皇後，她隻是過於關心莘莘，所以一時想多了。”

　　容妃也連忙附和：“皇上明鑒，我的確是對小鄉君關心則亂，這才一時失言，還請母後於皇上責罰！”

　　為了兒子，她當眾跪下來，給太後嗑了一個響頭。

　　瞧著她狼狽的模樣，孟莘莘人在繈褓中，嘴角也勾起一抹快意的笑容。

　　其實依照太後的性格，絕不可能去毒害皇嗣，即便再討厭容妃，可三皇子也是親孫。那奶羹壓根是無毒的，用的也根本不是什麼人奶。

　　可這一招布局卻是一箭雙雕，既讓宋貴人當場翻車，也讓工於心計的容妃狠狠吃癟！

　　容妃恰好也在此時抬眼，正對上孟莘莘的視線。

　　一個小奶娃，竟然會幸災樂禍！

　　容妃被孟莘莘的笑容氣得渾身發抖。

　　她的兒子乃是皇族正統，而孟莘莘這小賤種不過一個外姓女娃兒，太後果然年老昏了頭，居然要為這個孽種逼她的三皇子服毒！

　　“母後，我看容妃也知錯了，不如......”

　　皇帝繼續替她求情。

　　太後早看不慣容妃這個狐媚子，故而冷麵不言。

　　孟莘莘眼珠一轉，不願太後為了自己與皇上發生齟齬。

　　況且，容妃在宮內宮外勢力都不小，若太後將她得罪太狠，隻怕也會招來報複。

　　無奈口不能言，孟莘莘唯有“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我的小莘莘，怎麼又哭了？”

　　太後立即過來哄道。

　　孟莘莘小腦瓜飛速地轉動，最後，她肉肉的小手抬起來，費勁地指向不遠處陪容妃一起跪著的沈芫華。

　　“唔......唔！”

　　她大眼睛也盯著沈芫華，口中含混喊個不停。

　　“太後，這小孩子就愛和小孩子一起玩。小鄉君見到了三皇子這個同齡人，估計是想叫哥哥陪著他呢。”

　　崔嬤嬤見狀，主動上前說。

　　孟莘莘連連點頭，朝沈芫華喊的更歡了。

　　“罷了。”

　　看在孟莘莘麵子上，太後擺擺手，叫容妃母子起身，又吩咐沈芫華上前，要他陪妹妹一起玩兒。

　　兩個孩子眼對眼地瞪著彼此，太後見狀不由一笑，轉頭又是冷聲：“今日，我可以不計較容妃。不過，宋貴人不可輕饒。”

　　頓了一頓，沉沉加上一句：“還有，今後誰敢拿捏莘莘這個孩子，就是和哀家過不去！”

　　皇帝聞言，也當即附和了幾聲。

　　他也看明白了，莘莘這孩子，唯有交到母後手上才能安全。

　　皇帝親自哄了哄可憐的小莘莘，將她抱在懷裏，厲聲吩咐：“來人！將下毒的奶娘拉下去杖斃！宋貴人扒去製服，貶為庶人，驅逐出宮！”

　　宋貴人連呼冤枉，隻說自己不清楚王奶娘身體患病。

　　皇帝一概不聽，大手一揮，命令太監迅速將她拖走。

　　隨後，目光向眾嬪妃身上一一掃過，冷冷警告道：“往後，誰再敢打莘莘的主意，全都和宋貴人一個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