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母後怎麼突然來了？也不叫人通傳一聲，兒臣好派人前去迎接。”

　　影帝迎上前去，親手接了趙太後的手杖，虛虛攙著她往園子深處而來。

　　容妃乖覺，又從皇帝手中接過手杖，陪笑緊跟在二人身後。

　　“你這寵妃倒很有眼色。”

　　太後瞥了眼容妃，似是誇獎，又似話裏有話。

　　容妃眼珠一轉，心中暗覺不妙。

　　果然，太後下一秒便緩緩地說：“我也沒有旁的事。就是莘莘這丫頭過幾日便是滿月，我來與皇帝商量一下，這彌月宴該如何辦法。”

　　容妃暗咬了下牙關，眼風悄悄掃了下孟莘莘，隻納悶為何沒有得逞。

　　可她禮數不肯輸，第一個笑吟吟站出來說：“母後對莘莘真是有心了！瞧我日日服侍皇上，都忙糊塗了，險些忘了咱們小福星的滿月。”

　　說著，她走到孫奶娘身邊，伸手逗逗她懷中的孟莘莘，故作疼愛地道：“小福星，滿月滿福呀！”

　　孟莘莘趁著無人注意，狠狠一張口，咬住了她伸過來的手指。

　　雖然沒有牙齒，可她牙床亦使了力氣，叫容妃頗有些疼痛。

　　更難挨的是，她一雙玉手上沾染了口水，嫌惡到極點，又不敢表現出來。

　　瞧著她暴怒又不得不隱忍的模樣，孟莘莘小嘴兒一咧，咯咯笑出聲來。

　　沈芫華目睹了這一幕，他到底年幼，心機還淺，當即便忍不住大喊起來：“這小賤人咬我母妃，她不配皇家如此恩寵！”

　　“芫華，你胡說什麼呢？小妹妹那是喜歡母妃，要親親母妃的手，幾時咬我了？”

　　容妃一驚，為了捂住兒子的口，被咬了非但不能叫苦，還要替孟莘莘遮掩。

　　孟莘莘躺在乳母懷裏，咿咿呀呀滿臉天真，心裏早已樂開了花。

　　“童言無忌，容妃也無須過多苛責芫華。”

　　太後忽而淡淡地道。

　　容妃不及出聲，她又繼續：“孩子嘛，無非是大人告訴他什麼，他便往外說什麼罷了。”

　　這下，容妃刷的變了臉色。

　　皇帝也不悅地瞥了她一眼。

　　剛剛，她憑著一張巧嘴出盡風頭，又說出什麼“日日服侍皇上”的炫耀之語，旁邊眾嬪妃早已不滿。

　　此刻見她吃癟，諸人麵上不顯，可暗地裏個個都在幸災樂禍。

　　宋貴人趁機湊到太後跟前，也恨不能立刻搶走容妃的風頭，她福身賣乖道：“母後不要生氣。您瞧這牡丹花開得多好，剛剛我們還同皇上說呢，應當送幾盆到您的榮孝宮去。”

　　方才提出此建議的，正是容妃。

　　現在她冒出來搶攻，將容妃氣得牙癢癢。

　　容妃怒而眼紅的模樣，孟莘莘好笑地欣賞了一會兒，便也將目光落向這位宋貴人。

　　今日她穿了件百蝶穿花圖案的羅裙，正紅的底色將原就豔麗的容貌襯得越發妖嬈。她媚眼如絲，唇如櫻桃，身段也豐腴婀娜，正是皇帝喜歡的那種女子。

　　隻不過，後宮之中，美貌從不稀缺。

　　據她所知，這位宋貴人家世隻能算一般，和那位深居簡出的徐淑儀差不多。

　　這樣的出身，很容易便會在爭鬥中被人當作棋子來犧牲。

　　這道理，她曉得，太後更是心如明鏡。

　　淡淡掃了宋貴人一眼，太後隨口說：“難得你有這孝心，平身吧。”

　　宋貴人歡喜謝恩。

　　容妃則氣得暗暗咬牙。

　　“既然宋貴人這樣惦記哀家，哀家今日也便賞一賞她。”

　　太後言畢，舉起雙手一拍，“來人！”

　　榮孝宮內幾個下人，立刻手捧托盤，魚貫而來。

　　托盤上蓋著紅巾，不知裏頭是什麼好東西。

　　諸人好奇，孟莘莘也疑惑地眨巴著大眼睛。

　　太後想幹什麼？

　　不會真的要賞宋貴人吧？

　　太後緩緩一笑，眾目睽睽下親手掀開紅巾，揚聲說：“有了莘莘在膝下，我近日心情好，食欲也好，嘗了禦廚做的一道奶羹，覺得甜軟可口，十分喜歡。今日借著賞賜宋貴人的名頭，幹脆叫大家都來飽飽口福。”

　　聞言，眾位嬪妃紛紛謝恩。

　　宋貴人尤其得意，謝恩之聲比旁人都格外大些。

　　可孟莘莘大眼睛一瞪，卻已經明白了太後的用意。

　　不愧是上一屆的宮鬥冠軍，這手段，果然了得！

　　她興奮地揮了揮小拳頭，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宋貴人丟人現眼了。

　　“怎麼，見你的吃食被人分了去，你還護食了？”

　　太後卻誤會了她的意思，笑著調侃一句，又湊到她小臉旁邊，低低耳語：“好孩子，誰人敢害你，我便用同樣的法子還回去！你且等著看吧，祖母這就給你報仇。”

　　她一聲“祖母”，叫孟莘莘眼眶一熱，眼圈兒立刻就紅了。

　　太後安撫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又慈愛道：“這些手段嚇著我的小奶娃了是不是？莘莘不怕，在這宮裏，唯有如此才能有安生日子。”

　　最後一句，頗有些感慨的意味。

　　“嗯，果然好吃，太後好品味！”

　　“入口又甜又滑，托母後的福，不然我們哪兒吃的到這麼好的東西？”

　　“......”

　　太後彎腰哄著孟莘莘，一種妃嬪已經一人端了一小碗奶羹，紛紛吃了起來。

　　她們邊吃邊誇，恨不能將一碗簡單的乳品誇出花來。

　　太後懶得理會她們的恭維，隻似笑非笑瞧著宋貴人，“你覺得口味如何呀？”

　　“好吃！好吃極了！”

　　宋貴人表現尤其誇張，兩腮都吃得鼓鼓的，活像一隻小鼴鼠。

　　“既然好吃，你便多吃一些吧。說起來，這東西還是你們宋家傳出來的手藝呢。”

　　太後一言，叫眾人都有些好奇。

　　容妃率先反應過來，心裏一緊，手上的調羹立刻停住。

　　偏宋貴人頭腦簡單，還在憨憨傻傻地問：“母後為何這樣說？”

　　“你不是送了兩個乳母到我宮裏麼？這奶羹麼，就是其中一人用她的人乳做的。我嘗了好吃，這才分享給你們啊。”

　　話徹底挑明，宋貴人才終於明白。

　　容妃知道奶羹中有毒藥，喉間一陣發梗，可為了不露破綻，依然裝作若無其事，又慢悠悠吃了一口。

　　宋貴人卻是一驚，仿佛手中玉碗會咬人一樣，尖叫著就扔了出去。

　　而那大半碗奶羹不偏不倚，恰好灑在了皇帝的衣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