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臣壓下心裏頭的情緒,皺了皺眉頭,冷聲道:“你在外頭,代表的到底是我的臉麵。你如今這副樣子,到底在鬧騰什麼?”
阮凝跪著的姿勢,沒有半點兒變化,像是根本就沒有聽到沈臣在說話。
這還是這麼多年,阮凝頭一次這麼忽略他。
沈臣心裏頭的煩躁更甚,他鬆了鬆領帶,麵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他們之間的異樣,自然是瞞不過阮家的人精們。再加上,沈臣和阮柔在一起的消息,可從來都不是什麼秘密。當下,眾人望著阮凝的神色,帶著些許的不屑。
不過是個爹媽不愛,連丈夫都守不住的大小姐,自然是不值得他們有什麼好臉色。
可阮凝卻是半點兒感覺都沒有了。
她隻是靜靜地跪在那裏,一動不動。
裴啟在外頭等了一些時候,都沒見阮凝出來。他下意識地朝著阮家的方向望去,卻見前往阮家的車輛越來越多。而每一個從阮家出來的人,臉上的神色都帶著些許的悲戚。
裴啟皺了皺眉頭,心裏頭不詳的預感更甚。
他撥下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沒人接。
手機卻在此時響了起來,是翁源打來的。
“阿啟,人呢?怎麼病房裏頭一個人都沒有?”
裴啟抿了抿唇:“阮家出什麼事了?”
翁源有些納悶裴啟問這個,他隨口應了一句:“還能有什麼事?不就是阮家的老爺子去世了。”
老爺子......去世了......
裴啟的眼前又浮現出了阮凝暈紅的眼角,他的心口戰栗了一下。
“阿啟?阿啟?”
裴啟掛了電話,往後靠了靠。他的視線落到了阮家大宅的方向,口中不自覺地念出了一個名字:“阮凝。”
轟隆一聲巨響,天空響起了一道驚雷。緊接著,大雨就跟著席卷而來。
打雷了。
而阮凝一直都害怕打雷。
裴啟抿了抿唇,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裏,一片晦澀。
阮家大宅內。
“阿臣,煙頭都燃到手指了。你這是在想什麼?”阮蒙湊近了些許,觀察著沈臣的反應。
男人手裏頭夾著根煙,在他的指尖留下了一道暗色的痕跡。
沈臣麵無表情地望著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似乎是入了神。
直到這時,沈臣才回過神來。
眼前最後浮現的依舊是阮凝的那雙眼。
睫毛根沾著些許淚珠,眼尾暈紅一片。她攥著他的衣角,眼睫顫啊顫的:“阿臣,我怕打雷。”
是了,阮凝最怕打雷。每逢打雷的天氣,阮凝總是要湊到他的身邊。
心口忽然一陣刺痛,那疼痛,去的太快。
沈臣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細細感受。
一時說不清楚心裏頭是什麼樣的古怪情緒,沈臣皺了皺眉頭,扔了指尖半截煙頭。起身,徑直朝著房間裏頭走去。
走到半路,又是一陣轟隆巨響,天空電閃雷鳴,一道驚雷閃過。
沈臣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把叫著他阿臣的阮蒙給拋在了身後。
阮家的老宅邊上,種滿了各種植株。此時,這些植株在閃電的照射下,更是顯得可怖了幾分。
沈臣想也不想地推開了大門。
冰櫃前,女人長發披肩,直挺挺地跪在那裏。這姿勢,似乎同走之前一般,沒有任何的改變。
隻是隨著每一道雷聲,阮凝的身體就會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阮凝。”沈臣沉聲叫著阮凝的名字。
沒有人應答。
沈臣走到了阮凝的麵前。
借著四周明亮的燈光,沈臣看清楚了阮凝的臉色。女人本就沒有半點兒血色的臉,此時更是蒼白了幾分。她的眼睛紅腫的厲害,卻是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沈臣的心裏沒來由地湧上了一陣煩躁的情緒,他的唇角動了動,放在身側的手不由得伸出。
門從外頭被推了進來。
阮柔的啜泣聲,遠遠地傳了過來:“爺爺。”
沈臣收回了手,站起身來。
阮柔向來身體都不是很好,加上剛從醫院裏頭出來,還沒有恢複好。小臉更是蒼白了幾分,她的眼角含著淚,在眼眶裏頭打轉。
在看到沈臣的那一刻,眼淚就順著阮柔的臉頰流了下來:“臣哥,我爺爺,去世了,以後我就沒有爺爺了。”
沈臣下意識地伸手把阮柔攬在自己的懷中,低聲哄道:“小柔不哭,我在。”
身後響起了一陣抽氣聲。
阮柔勾了勾唇角,要不是怕暴露她臉上的神情。
她真想好好看看她親愛的姐姐,這會兒臉上是什麼樣的神情呢?
沈臣抬眼,看到四周的阮家人,還有得知消息前來吊唁的賓客。
他們臉上的神情各異,又是礙著沈臣在,沒太敢把臉上的情緒表露出來。
畢竟,阮家姐妹同沈臣的關係,可不是什麼秘密了。
幾乎是下意識的,沈臣朝著阮凝的方向看了一眼。可阮凝卻是維持著同樣的姿勢,一動不動。
沈臣收回眼,冷淡的視線在眾人的身上掃了一圈。
沈家在A市是橫著走的存在,自然是不會有人這麼沒有眼力勁,說出什麼惹了沈臣的話來。眾人避開了沈臣看過來的視線,徑直朝著冰櫃前走去。
阮柔倚在沈臣的懷裏,把沈臣所有的舉動都收入了眼裏。指甲不自覺地滲進了肉裏。
阮凝,又是阮凝?直到這一刻,沈臣竟然還會不自覺地去看阮凝。
阮柔垂下眼,遮住了眼底快要滲出來的恨意。
A市的習俗是家裏離世,親人第一晚要守夜至天明。
雨一直在下,根本就沒有停歇。來來往往的賓客,早就已經走完了。
驚雷伴著暴雨,在寂靜的夜裏,更是顯得可怖了幾分。
阮蒙向來和阮老爺子關係不好,做完明麵上的東西,就走了。
冰櫃前隻剩下阮柔,阮凝,還有沈臣。
阮柔懷著身孕,原本想要跪下,被沈臣他們拉住了。
她這會兒站在沈臣的身側,挽著男人的胳膊,望著前方的阮凝。時有時無的,沈臣的視線總是會落在阮凝的身上。
阮柔同沈臣認識這麼多年了,自然是知道沈臣的心不在焉。她抱緊了沈臣的胳膊,正想要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