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裴啟的眸光一暗，放在台上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他的眼睫顫了顫，好半晌，他呼出一口濁氣：“麻煩帶我去看她。”

　　躺在床上的女人，臉色蒼白，沒有半點兒血色。哪怕在睡夢中，她都是緊緊皺著眉。

　　她的右邊臉頰上，有著一道清晰的巴掌印。看起來，觸目驚心。裴啟望著那印記，眸光微凝。

　　“這位先生，您可以聯係到她丈夫嗎？”護士捏著手裏頭的文件，壓低聲音問道。

　　“丈夫？”裴啟的視線落在阮凝的身上，沒有收回。

　　說到這裏，護士皺了皺眉：“是呀，我們打了好幾個電話，根本就沒有人接。”

　　裴啟輕嗯了一聲。

　　護士又叮囑了幾句，才轉身出門。

　　裴啟靜靜地看了阮凝一會兒，從床頭櫃上拿出藥箱，小心翼翼地處理她臉上的傷口。

　　等到處理好了，他眉間的神情，才鬆懈下來。

　　放在兜裏的手機振動了一下，裴啟直起身。瞥了眼來電顯示，轉身出了房門。

　　他走到窗邊，才按下接聽。

　　翁源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阿啟，你人呢？該不會是耍我吧？！我等了大半夜了？！”

　　裴啟望了眼外頭的夜色，黑漆漆的，沒有半點兒光亮。

　　“阿啟？！阿啟？！”

　　“嗯，我在醫院。”裴啟按了按太陽穴。

　　“在哪裏？我怎麼不知道？”

　　裴啟報了自己的位置：“過來。”

　　那頭翁源雖是有些懵逼，但還是利索地過來了。

　　隻是一眼，他就看到了站在窗邊抽煙的裴啟，調侃道：“阿啟，你這是怎麼了？是被哪個姑娘給傷了感情？”

　　裴啟指尖夾著煙，側過頭。

　　眼底沒了慣常的笑意：“讓你女朋友打電話給沈臣。”

　　“沈臣？為什麼讓麗莉打電話給沈臣？”翁源皺了皺眉頭。

　　裴啟眸一抬，唇動了動：“打。”

　　“行行行！”翁源搓了搓手，不敢再耽誤。

　　現在的裴啟明顯情緒不對勁。

　　“讓麗莉和沈臣說什麼？”剛按下電話號碼，翁源才反應過來。

　　裴啟垂下眼，看著手裏頭明明滅滅的煙頭：“說她在醫院看到了阮凝，阮凝昏倒了。”

　　幾乎是一瞬間，翁源就睜大了眼：“阿啟，你這是幹什麼？”

　　裴啟沒出聲，扔了指尖的半截煙頭。站在窗邊吹了會兒風，等到身上的煙味散去。

　　他才轉身，朝著病房那頭走去。

　　經過翁源的時候，他的步子頓了頓：“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

　　翁源從剛才開始就是全程懵逼的，這會兒聽到了裴啟的話，他總算是反應了過來。

　　忙不迭地做了一個封口的手勢。

　　*

　　漆黑的夜裏。

　　沈臣閉著眼，卻沒有半點兒睡意。腦海裏頭反反複複出現的都是阮凝的模樣，他煩躁地翻身坐起來，摸到了床邊的手機。

　　“臣哥，怎麼了？”阮柔輕咳了一聲，碰到了沈臣的小臂。

　　沈臣拍了拍阮柔的肩膀，別開眼：“是最近投標的事情。”

　　阮柔應了一聲，把頭靠在沈臣的肩膀上：“臣哥，會中的，你快睡吧。”

　　沈臣應了一聲，正要把手機摸索著放到一旁。手裏的手機忽然振動了一下，他瞥了眼，竟然是翁源。

　　想了想，他接通了。

　　過了幾秒，借著床邊微弱的光，阮柔發覺沈臣臉上的神色不對：“臣哥，你怎麼了？這是誰打過來的電話？”

　　沈臣捏緊了手機，皺了皺眉：“是翁源的女朋友。”

　　“她有什麼事情嗎？”

　　沈臣按亮了床頭的燈，皺了皺眉：“阮凝在醫院裏頭昏倒了。”

　　阮柔放在被子底下的手，捏的死緊，指甲深深陷入肉裏。

　　“臣哥，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姐姐。”

　　沈臣把阮柔給抱在了懷裏，不屑地說道：“想來這又是她玩的什麼把戲，不用搭理她。”

　　“可是，姐姐…”阮柔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笑意。

　　“柔柔，你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時間不早了，你快點睡。”

　　阮柔應了一聲，溫順地靠在了沈臣的懷裏。

　　*

　　阮凝醒過來的時候，入目的是冰冷冷的病房。窗簾沒有遮緊，有些許光從外頭滲透了進來。

　　她呆呆地看著外頭，過了會兒，思緒才漸漸回籠。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一切，她閉了閉眼，把心裏頭一陣又一陣的絕望給壓下去。

　　她…她的孩子…

　　阮凝眼睫顫抖的厲害，緊緊地咬著下唇，慌亂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裴啟剛打開門，看到的就是阮凝這副慌亂的樣子。

　　她的腳上沒有穿鞋，顯然是匆匆忙忙跑下來的。頭發淩亂地披散著，右臉頰的巴掌印，淺了一些。

　　裴啟歎了一聲，放緩了聲音：“一大早的，你要去哪裏？”

　　阮凝一愣，對上了裴啟那雙瀲灩的桃花眼：“是你。”

　　裴啟勾唇一笑，走到了阮凝身邊：“是我，裴啟。這麼早，你要去哪裏？”

　　“我…”看到突然出現在病房裏頭的裴啟，阮凝有些無措。她抿了抿幹燥的唇角：“我要去找醫生。”

　　裴啟看了阮凝一眼，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乖，醫生說你，還有你肚子裏頭的孩子都很好，先過來把早飯給吃了。”

　　他的聲音溫柔，帶著些許的誘哄意味。

　　阮凝沒有出聲，視線眼巴巴地看著外頭。

　　裴啟把早餐放在了床邊，似乎在隱忍著什麼：“這樣吧，你在這裏吃早餐，我去給你叫醫生。”

　　阮凝抿了抿唇，同意了。

　　裴啟的身影，很快從她的視線裏頭消失不見。

　　桌邊放著的早餐，冒著熱氣。

　　是一碗雞湯。

　　阮凝垂下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下頭，喝了起來。

　　雞湯的味道很好，鹹味適中，並不會油膩。

　　懷孕這麼長時間，阮凝幾乎都是吃什麼吐什麼。這短短的一段時間，她瘦了好幾斤。這還是頭一次吃一樣東西不抗拒。

　　放在病床邊的手機，忽然振動起來。阮凝條件反射地打開了手機，看到上麵的來電顯示。

　　她的唇角扯了扯，想笑，可到底還是笑不出來。

　　她到底還在期待著什麼？期待著沈臣會給她打電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