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崔玉嘉這妮子一向單純得緊,崔文安先前言語舉止當中也對她頗有不屑......就憑這樣的蠢貨,大房要將她拿捏在掌心裏,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兒!
恐怕她是當真不知道鄭歧去了什麼地方,而不是佯作不知。
思及此,崔玉熙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心頭大安,既然確定了崔玉嘉沒有異樣,她就連一時一刻也不想在寒酸的空山寺裏待著:“哎呀,玉嘉!我忽然想起來,我房裏還燉著給母親的藥,現下恐怕無人看管,這可怎麼是好。”
崔玉嘉微微疑惑地撇過頭去:“大伯母生病了麼,長姐為何要給大伯母煎藥?”
“母親好端端的,沒有生病!”崔玉熙麵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著謊,“隻是最近春寒料峭,我害怕,便用我房裏五十年的野山參為母親煮了一鍋藥湯,需要用文火煨上七七四十九個時辰才算好,約莫再過三五個時辰,正是到火候的時候呢。”
崔玉嘉頷首,眉宇間掠過一抹了然:“原來如此,長姐一片純孝之心,倒是頗為感人。”
“玉嘉你這就過獎了!”崔玉熙假惺惺地一笑,站起身來,“眼看著野山參湯就要得了,我還是先回去看一眼的好,免得失了藥效反而不美。”
崔玉嘉微微勾唇,心下一片了然,什麼藥效不藥效的,恐怕壓根就沒有所謂的野山參湯!崔玉熙和前世的模樣當真別無二致,連一絲苦頭都不想吃。
隻是......她吃不了苦頭,難道前世的自己就能吃苦麼?真真可笑。
崔玉嘉久久看著崔玉熙未曾挪開視線,崔玉熙被看得頭皮一陣發麻,警惕地眯起眼睛:“玉嘉,你怎麼一直不說話?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丫頭該不是想用孝道做大帽子來壓她一頭,逼著她留在這鳥不拉屎的空山寺裏吧?若她真要如此,那倒也是個麻煩!
好在崔玉嘉並沒有這樣的念頭:“對不住了長姐,我隻是有些走神而已......長姐的孝心自然值得成全,你先帶春草回去就是。”
“也好!”崔玉熙傲然起身,一邊往門外走,一邊匆匆丟下一句高傲的話,“來時咱們總共有兩輛馬車,一輛是咱們倆坐的,另一輛是奴才們坐的,我也不多要,隻要一輛馬車就行,玉嘉妹妹你就坐奴才們的馬車回去吧,畢竟等你回去天色已晚,若是坐了主子的馬車、反而因富貴惹了別人的眼,那就不好了。”
崔玉熙說起話來一套 套的冠冕堂皇,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就是單純想要獨占主子才能坐的馬車罷了。
冬青聞言臉上流露出不忿,崔玉嘉轉眸丟去一個不動聲色的眼神,硬生生阻住了冬青未曾出口的話語。
“長姐請便!”崔玉嘉言笑晏晏頷首道,“我自然不會和長姐爭搶這些。”
崔玉熙頷首匆匆離開,來到門外時臉上掠過一抹陰狠,隨即加快腳步下山去。
崔玉熙走後,冬青忍不住小聲抱怨:“大房的大小姐也太過跋扈了些,憑什麼她就將所有的好處都占了......”
崔玉嘉笑容如水,在臉上紋風不動:“不過是一些無關的小事罷了,冬青,眼下我們主要的目的是進香,不能將精力浪費在這些事情上。”
冬青癟癟嘴,低低地道了聲“是”,隻是臉色仍然不算心服。
崔玉嘉看在眼裏並未多言,在房間裏逡巡片刻,找到一張窄窄的紙條,還有一小塊燃燒剩下的木炭。
她拿了木炭在紙條上匆匆寫下幾個字,剛一落筆便聽見外頭知客僧過來通傳:“崔府的二位姑娘,眼下大雄寶殿人少了些,請二位姑娘跟隨小僧一起前往......咦,怎麼隻有一位了?”
知客僧站在門口,一臉錯愕地摸著光禿禿的後腦勺、
崔玉嘉點點頭:“長姐有事先行回府,參拜大雄寶殿上香一事由我來即可。”
雖說這樣並不合規矩,隻是知客僧見多了高門大戶的種種古怪事體,所以盡管心下覺得奇怪,表麵上也不說什麼:“既然如此,崔小姐請。”
崔玉嘉站起身來往門口走去:“多謝小師父。”
和知客僧擦肩而過的瞬間,崔玉嘉不著痕跡地伸手,將那枚紙團塞進知客僧手裏。
知客僧神色微愕,崔玉嘉回眸看了他一眼,以口型道:“有勞將紙條交給方丈,就說是故人所托。”
還未等知客僧回過神,崔玉嘉已經往供著金身佛像的正殿走去,姿態熟門熟路,竟是完全沒用得著知客僧帶路。
“這......當真是咄咄怪事!”知客僧越發迷惑不解,盯著崔玉嘉的背影喃喃,“按理說,這位崔小姐應當是鮮少來過空山寺才是,她何以對空山寺如此熟悉?”
低頭看看手中的紙條,知客僧索性直接前往後頭禪房,將紙條交到了方丈手上。
崔玉嘉行至一半站定,回頭看向知客僧的身影,看見他往後頭去了,不由微微鬆了口氣,也不急著往前走了。
冬青往前看了一眼,隻見人潮漸漸又多了起來,心頭不由發急:“哎呀主兒,咱們得快些往前走才行,若是再晚人就多了,到時候咱們在佛前的時間可就少了——”
崔玉嘉回過神,似笑非笑輕嗤一聲:“哦,是麼?那就再晚點兒去。”
冬青怔然看著她,沒明白她的意思:“主兒?”
崔玉嘉也不打算解釋,隻是不疾不徐往大雄寶殿走著。
求佛?前世她求神拜佛也是求得夠多了,卻從未給自己帶來過什麼好結果,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可不打算將太多時間浪費在神佛身上,大差不差應付個場麵就是。
來到佛前,崔玉嘉閉上眼睛隨意許了幾個願望,諸如快些讓父親戳穿大房的不堪念頭之類。
等她正要起身時,忽然聽見一聲佛號:“阿彌陀佛,這位施主想來就是崔家的二姑娘了。”
崔玉嘉回過頭,看見不遠處站著一位身穿袈裟,麵容慈祥的老和尚,想來就是空山寺的方丈空境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