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撲通一聲跪下,三指向天起誓:“奴婢從小跟在主兒身邊,願誓死追隨主兒左右!”
“好!”崔玉嘉頷首,“冬青,我不是苛待丫頭的人,你若好好跟在我身邊,我定不會虧待於你,隻是你若敢背叛我......到時候,我也定不會讓你痛快。”
冬青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奴婢不敢!”
崔玉嘉敲打冬青幾句,隨後便拿出梳妝台上的一把金錁子遞給她:“拿著。”
冬青訥訥地不敢接,崔玉嘉便將金錁子塞到冬青手裏。
隻顧立威卻不給賞賜,下人絕不會心服,唯有一張一弛才是王道。
冬青接了金錁子後,原本蒼白的臉上也回了幾分血色,匆忙跑出去準備馬車。
聽聞崔玉嘉要出府的消息,大房的人便坐不住了。
崔文安親自來到崔玉嘉院裏,一臉嚴肅地問:“玉嘉,你可曾聽過最近府外的流言?”
崔玉嘉不動聲色地看著崔文安,眸光晦澀難明。
大伯父身穿一襲鶴氅,是中年高雅的文士模樣,可誰又能想到在高雅的表象之下,覆蓋著的卻是腐臭惡毒,那樣的不堪。
崔文安久不曾聽見崔玉嘉的回答,不由皺眉:“玉嘉?”
“見過大伯父,”崔玉嘉福了福身,“侄女不曾聽過什麼流言。”
崔文安盯著崔玉嘉,似笑非笑:“哦,當真沒有聽過?”
崔玉嘉平靜地回看他:“玉嘉的確沒有聽過,大伯父您若是聽見了,不妨告訴玉嘉您是從哪兒聽說的,聽誰說的,侄女也好當笑話去跟祖父和父親說說。”
消息本就是大房放出去的,這事兒要是被老國公和崔文信知道,少不得要生出事端。
崔文安臉色猝然陰沉片刻,轉瞬又恢複了雍雅從容:“流言畢竟是流言,沒有什麼憑據,這種事情聽聽就罷,不必拿到你父祖麵前去平白說上一嘴......倒是伯父聽說,你要去空山寺了?”
崔玉嘉頷首:“是!近日祖父一直纏 綿病榻,侄女要去空山寺為祖父祈福。”
這是一個十分合適的理由,崔文安亦不好阻攔,假惺惺地道:“也好,隻是你一個千金小姐,孤身在外多有不便,大伯父會安排幾個人跟你一路前往空山寺,護你周全。”
護她周全?這真是個天大的笑話,說是監視她還差不多。
崔玉嘉微微勾唇,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多謝大伯父美意,不過大伯父,玉嘉還有個不情之請。”
崔文安點頭道:“你講。”
“祖父生病,小輩都該盡孝,”崔玉嘉直視著崔文安,“所以我想請玉熙長姐同行,一起去空山寺為祖父祈福。”
崔文安猛地皺眉:“這恐怕不妥吧!”
崔玉熙是他寄予眾望的女兒,眼下崔玉嘉名聲已毀,他自然不願讓女兒與崔玉嘉同行。
隻是崔玉嘉也想好了理由:“為祖父祈福乃是美名,玉嘉不願獨攬美名,更不願因祈福一事讓外人覺得長姐對祖父的病並不上心。”
若是崔玉熙對崔老國公的病視而不見,那便是不孝了,不孝的名聲說出去,要比和名聲不好的族妹同行更加難聽百倍、千倍!
兩害相權之下,崔文安很快有了自己的選擇:“既如此,大伯父就讓玉熙與你一起去空山寺祈福。”
崔玉嘉微微勾了勾唇,笑容一瞬妖冶:“多謝大伯父。”
崔文安心頭掛著崔玉熙的事情,敷衍幾句便折身離去,並未注意到崔玉嘉的微妙表情。
崔玉嘉盯著崔文安的背影,笑容越發意味深長,有崔玉熙在旁,大房即使要對她下手也會投鼠忌器。
我的好姐姐,來日方長,前世的賬咱們一筆一筆慢慢算!
一個時辰後,崔玉熙身穿一襲華貴的長裙,和崔文安一同來到府門口,神色隱隱難看。
崔玉熙是個明豔的女子,眉梢眼角自帶一股高傲,隻是那股高傲也讓她顯得淺薄了幾分,比不上崔玉嘉的清麗端方。
而這也是前世周胤明明有了崔玉熙,還要垂涎於崔玉嘉的原因。
崔玉嘉視線不動聲色在崔玉熙臉上劃過,將眼底的恨意掩藏得極好:“見過長姐。”
“你要去空山寺祈福?”崔玉熙皺著眉頭看了崔玉嘉一眼,輕聲冷哼,“憑你這名聲,就算長跪在佛前祈福也挽回不了一絲一毫。”
崔玉嘉眨了眨眼,微微偏過了頭,神色無辜看著崔玉熙:“長姐在說什麼我不明白,大伯父可否為我解惑?”
崔玉熙不屑地一撇紅唇:“哦,原來你還不知道麼?我說的是——”
“玉熙!”崔文安低喝一聲。
崔玉熙沒想到父親會這般對自己說話,頓時委屈:“父親!”
崔文安沒有看崔玉熙,對崔玉嘉擺了擺手:“馬車已經備好,玉嘉你和玉熙一起去空山寺吧,路上小心些。”
崔玉嘉微微垂眸,福了福身:“多謝大伯父。”
崔玉熙吃了教訓,路上神色雖是陰沉,卻並沒有再對崔玉嘉多嘴什麼。
崔玉嘉一路閉目養神,也沒打算把精力浪費在崔玉熙身上,崔玉熙固然要死,但眼下找到禦醫才是最要緊的正經事。
一路來到空山寺,崔玉嘉下了馬車,正要沿山路石階拾級而上,不經意間一抬頭,忽然看見一抹熟悉的雪白身影。
那是周俶,他居然也來到了空山寺。
察覺到崔玉嘉的目光,周俶亦是轉過頭看向這邊。
四目相對,崔玉嘉神色不變地挪開視線:“長姐,時候不早,我們也該進寺了。”
崔玉熙冷傲頷首,看也沒看崔玉嘉一眼,徑直大步走在前頭。
崔玉嘉也不跟她爭搶,隻是平淡從容地跟在後頭,步伐不疾不徐,和往日的溫婉賢淑一般無二。
隻是......周俶狹長的眸子微眯,目光定定落在崔玉嘉身上,他能察覺到前世這個賢淑溫婉卻柔弱無助、宛若一朵潔白小花的女子,變了。
前世他與她隻有一麵之緣,即便僅有一麵,也足以讓他察覺她任由旁人撥弄命運的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