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媳婦的身子和閨女的性命麵前,麵子這玩意兒便不值什麼。
老太太原本怕兒子拉不下臉麵出去借東西,見他出去,知道這悶葫蘆兒子會出去想辦法,心裏才舒了一口氣。
她接著對大孫子說,“大牛,去代銷店賒一兩紅糖,給你娘沏碗糖水喝,補補氣血。”
大牛已經十歲,有著與他年齡不相稱的成穩與持重。大人好麵子,拉不下臉去代銷店賒賬,這份差事自然就落到他的身上。
他抿緊了嘴唇,隻點一下頭,轉身就離開了房間。
老太太見老伴站在門口探頭探腦,顯然也想進來瞧瞧剛出生的小孫女,便皺眉說,
“你也別閑著,去山裏轉轉,看看能不能打隻野雞什麼的,給婉秋熬點雞湯喝。”
老韓頭有些為難,附近山上的樹全砍光了,隻露出光禿禿的疏鬆的岩層。少數有薄土的地方也被開墾成了旱地,種上了莊稼。今年天旱,地裏的莊稼便跟癩痢頭似的,沒幾根毛。別說野雞,就是鳥兒,也不肯在這裏落腳。
可剛出生的小孫女是幾輩人才生出的第一個閨女,斷沒有任她因為沒有奶喝餓死的道理。少不得,隻能拚了這把老骨頭,進深山老林碰運氣了。
二牛才八歲,因為營養不良,瘦得不成樣子,看上去比同齡的孩子還要矮上半個頭。見奶奶沒有安排他差事,腦子一熱便說,
“奶,我去河裏逮條鯽魚,煮鯽魚湯給娘喝。”
六歲的三牛也不示弱,也奶聲奶氣地說,“奶,我跟二哥一起去。”
桃花村這次遭受了六十年未遇的大旱,從立春到現在,竟滴水未下。中午村西頭那點雨,剛落下來便鑽進土裏,消失得無影無蹤,幾乎可以省略不計。
春旱連著伏旱的極端天氣,讓家家戶戶院子裏的水井都見了底。村裏人喝水,隻能去十裏地外石缸槽村的井裏去挑。二牛想到河裏捉鯽魚給他娘補身子,孝心可嘉,卻有些異想天開。
韓老太歎了一口氣,摸著二牛的頭說,“好孩子,你倒是有孝心。可河裏沒有水,哪來的魚呀。”
二牛卻固執地說,“奶,你放心,我一定能捉到鯽魚回來。”
小九兒聽老太太發號施令,知道她在替自己打算,心裏感動得不行。
不行,她好歹也是小仙女,她也要出力。
她手掐仙訣,心裏默默地祈禱,但願轉世投胎後,她的法力跟她的記憶一樣,也留了一部分。
二牛和三牛來到虎溪河邊,望著幹涸的河流,小哥倆同時犯了愁。
奶奶說得沒錯,河裏沒有水,哪來的魚。可海口已經誇下,總不能就這麼灰溜溜地回家吧。兄弟倆對視一眼,便朝河中心走去。
轉過一塊黑不溜秋的大石頭,兄弟倆同時睜大了眼睛,驚得連嘴都合不攏了。
兩人都懷疑自己眼花了,或者出現了幻覺,否則,眼前怎麼會出現一汪清澈見底的碧水。
兩人揉了揉眼睛,愣了一下才小心走上前,用小手捧了水喝下。泉水甘冽清甜,沁人心脾,比爹和爺爺從十裏地外的石缸槽村挑回來的水好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