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告別白滿倉，千禾繼續往西走。她早已打聽過，出了白楊林便是白水山，翻過山再向西行十餘裏，便是個不大不小的鎮子，喚做白水鎮。

　　因天色已晚，黑貓說夜行山路不安全，建議在山裏找地方宿一晚，明日天亮了再走不遲。

　　一人一貓便尋了個小小的山洞，燃起一堆篝火。黑貓出去不大會兒，便帶回一隻肥肥的野山雞。千禾將山雞拔了毛，架在篝火上慢慢烤，自己則抱膝坐在一旁，望著跳動的火苗出神。

　　黑貓見她右邊臉頰依然腫著，還隱約帶著血印子，關心問道：“臉頰還疼麼？要不要我出去尋些冰來，你敷一敷消腫？”

　　千禾不想再麻煩貓老大，忙道：“不必了不必了，已經不疼了。”抬手摸了摸依舊火辣辣的麵頰，想想今日的遭遇，對貓老大由衷道：“今日真是幸虧有你，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貓老大，你又救了我一次，我都不知該如何感謝你了！”

　　“不必客氣，”黑貓倒是難得地一本正經：“匡扶正義、幫扶弱者、懲處惡人，本就是我輩應盡之事。”

　　千禾聽得有趣：這話說得，好像它不是一隻貓，而是個行俠仗義的俠客似的。“貓老大，我早就好奇：你，究竟什麼來頭？”

　　黑貓驟然瞳孔一縮，支吾道：“我......天生地養的一隻自在野貓，能有什麼來頭？”

　　“不能吧......”千禾雙手托腮眯起眼睛，一副探究的樣子，“普通野貓可不以匡扶正義為己任！”

　　呃......黑貓額角抽了抽，暗忖方才的話實在有些說大了。

　　他誠然不是隻普普通通的野貓，但他的身份和遭遇都太過離奇，莫說是不能講，隻怕講出來都不會有人相信。

　　卻見千禾忽然雙手一拍，明悟道：“莫非你是......”

　　黑貓心臟都漏跳一拍：......被她看穿了？！

　　“莫非你是一隻修煉千年、得道成精的貓妖？”

　　黑貓險些噴出一口老血：貓妖......虧她想得出來！慍怒道：“你才貓妖！你們全家都貓妖！”

　　千禾吐了吐舌頭，暗忖看來是猜錯了。然看貓老大豎著尾巴一副要炸毛的樣子，也不敢再多問。

　　反倒是黑貓開口問道：“那你又是什麼來頭？一個自幼生長在村裏的姑娘，可不會懂得醫術！”

　　千禾眉眼彎彎地笑了笑：“因為我是穿過來的呀！”

　　“穿過來？”黑貓表示不解，“穿什麼？從哪裏穿？”

　　他一臉懵的樣子，倒也說明了他自己並不是穿越者。千禾心裏略有些失望，卻也隻能耐心解釋道：“其實，我並不是河西村白家的二姑娘阿禾。阿禾為反抗包辦婚姻不惜自墜山崖，已然去世了。

　　而我，原本屬於千年後的另一個世界，因為見義勇為，幫老奶奶去追被搶走的錢包，結果被窮凶極惡的搶劫犯一刀捅在心口處！

　　我本以為自己要壯烈了，不想機緣巧合之下，我的魂魄卻破開時空來到這裏，附在了墜崖身亡的白家阿禾身上，之後便被你救了。”

　　穿越者的身份，本應是她最大的辛密，但貓老大是她在這個世界最信任的朋友，於是就這樣坦然地說了出來。

　　說罷才意識到，自己說得這些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一隻封建社會的貓恐怕很難接受，說不定還會當她是瘋子。

　　於是尷尬地咳了咳，弱弱補上一句：“我說得都是真的，若你不信，就算了。”

　　“我信！”黑貓卻篤定點頭。

　　倘若放在以前，這樣的鬼話他是斷然不會相信的，隻會覺得這是妖言惑眾。然則，當他自己經曆了匪夷所思的種種，便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了。

　　他這句毫不猶豫的“我信”，竟讓千禾心中一暖，頗有些感動，繼續道：“正因為我不是那個軟弱可欺的白家阿禾，所以不能接受她悲慘的命運。既然上天讓我來到這個世界，我便要替自己、替阿禾好好地活著，活的幸福、活得精彩！”

　　黑貓看著她麵帶微笑、雙眸閃亮的樣子，由衷覺得她既可敬又可愛：這樣一個如野花般向陽生長的姑娘，無論身在何處，無論順境逆境，都不會喪失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反觀他自己，也曾經高高在上、俯瞰眾生，一朝從雲端跌入塵埃，也曾痛苦過、掙紮過，甚至自暴自棄地想要一輩子隱居山野，再不去管那些是是非非。如今看來，他竟還沒個十五歲的姑娘勇敢堅強。

　　她是他生命中的一道光，指引他奮進，指引他抗爭，指引他走出黑暗。

　　千禾被貓老大盯得有些局促，尷尬道：“你幹嘛這麼看著我......我的臉腫得很難看？”

　　黑貓趕緊收攝心神，輕咳道：“沒有，隻是想到了些事......那麼對於今後，你有什麼打算？”

　　“我早就想過了。”千禾望向洞外的沉沉夜色，“待明日天一亮我就出發，翻過這座山到白水鎮去。既然村裏都崇尚養貓，鎮上自然愈盛。我便開個鋪子，繼續當貓大夫，理應能賺些銀子養活自己。”

　　說罷，又對黑貓誠懇道：“貓老大，你已然幫我許多，但你畢竟還有一貓洞的老老小小要照顧，明日天亮了我自己走就好，不必再勞煩你護送了。”

　　這是要趕我走？黑貓心裏頓覺一酸，語氣也不覺有些冷：“你可知道，這白水山裏有多少凶猛野獸？就憑你，隻怕連白水山都走不出去！我還是好人做到底，送你到白水鎮上，看你安頓好了再走罷。”

　　千禾覺得有道理，眉眼彎彎地討好道：“貓老大，你可真是世間第一好人......哦，好貓！”

　　黑貓原本很受用，卻被她“機靈”的改口惹得胸口一陣堵。

　　翌日天剛蒙蒙亮，千禾與黑貓便起身出發，走了半日的山路，在午後時分到達了白水鎮。

　　作為梁州府西麵的邊陲小鎮，白水鎮其實並不大。四麵土城牆加上縱貫南北、橫穿東西的十字街，便構成了小鎮的全部。

　　臨近年底，白水鎮上趕大集，許多百姓和附近村民將十字街擠得熙熙攘攘，街邊的各色攤販賣力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很是熱鬧。

　　千禾穿越以來，第一次來到人這麼多的地方，自是新鮮不已，拿出前世跟閨蜜逛街的勁頭兒，在各個攤位前流連忘返，看看這個摸摸那個，對什麼都好奇。

　　早已不堪擁擠，躍上屋簷的黑貓很是無語：女人啊，果然都是一個樣，隻要有東西可買，就什麼正事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