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桑落反應,我繼續往下:
“五年前的上元節,我在燈會上撞見過一個獵妖人,他提著一柄劍追了我十條街,橫貫西京,砍下了我的一條尾巴,要不是沈雲恒及時趕到,我險些丟了性命。”
“那人的劍柄上單刻了一個陳字,你認識嗎?”
桑落的瞳孔驟然縮緊,死死盯著我的臉,仿佛想在上麵找出一點破綻來。
不用說,他倆肯定認識。
果然,桑落在遲疑過後,還是點了頭。
“他是我祖父,我隨母姓,自幼就養在桑家,但也曾聽聞陳家是前朝第一獵妖人世家。”
“早知你是他孫女,我就該在你入宮那一日殺了你。”
我恨得咬牙切齒,上元夜的萬家燈火依然近在眼前,而我護住斷臂,帶著滿身傷痕被一人逼到陰仄角落。
寒風割開我的傷口,讓疼痛順著鑽入骨縫裏。
我問他為什麼非要殺我,他隻回了四個字。
“食者不蠱。”
之後我死裏逃生,問沈雲恒這四字是什麼意思。
沈雲恒從書架上順手拿下一本古籍,翻開一頁,一個字一個字地指著教我辨認:
“青丘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
“他的意思是——吃了九尾狐的肉,可以使人不受妖邪之術的蠱惑。”
想到這裏,我冷哼一聲,斜睨著身下楚楚可憐的桑落:
“那老頭死了吧?”
“祖父......故去也快兩年了。”
“死了就好。”
我滿意地點點頭。
大仇得報,也算了卻了我一樁心事,連帶著我看桑落都比剛開始順眼了許多:
“我估摸著你反正是活不成了,還有什麼遺言要帶的,可以告訴本宮。”
想了想,我好心多提醒了一句:
“不過太後已死,你又鋃鐺入獄,桑家在後宮裏沒了人,恐怕前朝也將不穩,說不定你都不用帶話,馬上就能和他們相遇。”
桑落神色很平靜。
又或者說,是沒了生氣。
她搖了搖頭:
“我自幼失恃,父親隻把我視為可以談價格的籌碼,唯有姨母尚且疼惜我,如今連她也去了,我在這世上也沒有再牽掛的人了。”
我聽得興味索然,正想丟下一句“那就算了”轉身離開時,桑落不知哪迸發的力氣,猛然站起來扯住了我的袖子。
縛住她的鐵鏈叮鈴作響,險些驚動了牢房裏的侍衛,還連累我和她一起跌在地上,摔了個齜牙咧嘴。
“但是娘娘,我還有話,一定要帶給塗山棠梨!”
桑落好像感覺不到疼一樣。
在這昏暗的牢房裏,她眼睛中閃爍著不知何處來的亮光:
“陛下!陛下他吃過九尾狐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