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這人還好好的,現在天都還沒黑完,他就這麼突然的死掉了。
這絕非尋常,加上他之前還跑來我家求救......
蹊蹺!
場麵上的喇叭聲不斷激響,那些被堵住的後排司機正在暴躁催促。
我心煩意亂,腦子想著:是不是因為自己沒答應幫他,所以他才死了?
造成這起事故的寸頭青年司機,站在屍體旁邊,一邊拿著手機打電話,一邊叫罵著:
“真特娘的倒黴,有個傻子闖紅燈......”
我陰沉著臉走過去,對他低聲喝了一句:“人死為大,積點口德吧!”
寸頭青年狠狠刮了我一眼。
“死要飯的,關你他媽屁事,滾一邊去!”
“唉。”
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我隻能說......祝君好運。
我歎了一聲,旋即轉身離開。
回到葡萄巷子時發現,老劉的發廊,罕見的這麼早就關門了。
不僅如此,連七姑的縫紉鋪子和魏老板的刺青店也同樣關門大吉。
唯獨做紙紮生意的,丁爺爺還在開門做著生意。
丁爺爺就坐在門前的太師椅上,糊著一隻童女紙人。
聽到腳步聲,他抬頭看了過來,剛想打聲招呼。
可是,他卻奇怪的瞥了一眼我身後,然後發出低沉的聲音道:“你肩膀上臟了。”
這句話換做一般人可能聽不出來含義,但我卻懂。
人的身上有三盞油燈,一盞在頭頂上,另外兩盞在肩膀左右。
肩膀臟了,意思就是說,有臟東西跟著我回家了!
我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
幽深的巷子間,陰風輕拂,地上的紅色膠袋隨風卷起,發出交拍時的啪啪聲響。
沒見有“人”。
我回頭盯著丁爺爺,訕笑道:“您別蒙我,對了,怎麼七姑他們都不開店啊?”
“家裏斷炊了,他們三位約出去涮火鍋嘍。”丁爺爺應付著,埋頭繼續紮弄起了紙人。
“您老不參與?”
“難得今天有生意做,不好那口。”
“我三叔回來了嗎?”
“沒見,自己當心點。”丁爺爺語氣加重了幾分,抬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
聽得出來他的口氣不像是開玩笑,定是有東西跟著我回來了。
我默不作聲的走回到家裏,取出鑰匙開門時,金屬碰撞的聲音今天格外刺耳。
搗鼓了半天沒把門打開,卻不是因為我手抖,而是光顧著看門上掛著的那麵、斜著向門下照的銅鏡。
這是專門置放在門口的風水鏡。
能夠擋煞氣的同時,亦能照住妖魔鬼怪,警告它不許進門為害。
可自己盯了半天,卻也沒瞧見鏡子裏出現除我之外的其他人影,於是便“咯吱”一聲推開門,走了進去。
前腳剛進到屋裏,便感受到身後有一股類似於台風的氣體。
“嗚”的一聲打算席卷進來,可是刹那就停了。
我扭頭看去,就在這時,那麵銅鏡傳來“噠”的一聲響動。
快步走過去檢查了一下,卻發現鏡片龜裂開來。
同時,裂開的鏡片上呈現出來了一個四分五裂的中年人身影。
他就站在門口處,滿含怨氣的盯著我。
我嚇得踉蹌而退,目光死死的盯著門外:“你車禍致死,與我無關,纏著我做什麼?”
音剛落,門口那麵鏡子便掉落了下來,“啪”的一聲砸在地上。
門神的畫像亦出現了毀容的跡象。
半開著的木門緩緩挪開,發出那種摩擦的“戈戈”聲響,好像心理拉鋸戰一樣。
我的一顆心,慌亂到了極致。
眼看一股陰氣壓過來,我忽然想起了書中提到童子尿能驅鬼的說法。
正好自己在街上乞討時憋了一天。
二話不說站起身來,解開褲鏈就一道“黃酒”潑了出去,滋滋滋的淋在門口。
下一刻那扇木門猛地拍打了回去,“砰!”的一聲封鎖了起來。
整間屋子暗黑一片,我拖著急促的呼吸趕忙起身把燈泡打開。
隨著燈光一照,門口處的液體就顯得有些紮眼了。
我的內心叫苦不迭,回頭三叔指定是要罵死我,畢竟狗都不在自己的窩撒尿。
說巧不巧,三叔正好吹著口哨,提著一塊竹絲串著的豬肉走到門口。
“哪來的騷味?”
下一秒,三叔一腳踢開大門,那雙桃花眼瞪著我道:“是紫姑娘娘不歡迎你,還是你瞧不起咱家這茅廁!”
紫姑娘娘是家宅六神之一,負責掌管五穀輪回之所(廁所)。
“三叔,這事兒不能怪我,”我作出一臉無辜狀:“白天上門了一個姓朱的客人,您不在家,他懇求我幫忙,我說不幫,誰知道他下午就出車禍了。”
三叔哼了一聲:“所以這跟你尿在門口有雞毛錢的關係嗎?”
我指了指地上碎掉的鏡子,和毀了容的秦叔寶,仿佛受了天大委屈般,哭訴道:
“何止!這簡直是鵝毛大雪的關係!如果不是我那泡珍貴的童子尿,今晚您的愛徒就交代在這裏了!”
“話說回來,要不是我拒絕幫他,他還會死嗎?”
說到這裏,整張臉挎了下來,滿是自責與無奈。
“說你兩句你還給喘上了,這件事情不怪你,是因為你小子成年了。”三叔擺了擺手。
“這跟我成年有什麼關係?”
沒等三叔給予回複,門口處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鑼打鼓的刺耳聲音,直接蓋過了周圍的一切聲音。
“連丁老頭都開張了。”三叔盯著門口外,喃喃自語。
他說出這句話是有原因的。
丁爺爺的紙紮生意做了很久,但是一直以來都很冷清,偶爾會有人竄門買點紙錢和線香什麼的。
但很少有客人像這般敲鑼打鼓的大駕光臨......
三叔突然看著我,鄭重其事的做出了一個決定:
“從明天開始,你不用去乞討了,就跟在我身邊,看我怎麼給人辦事。”
好像此事很重要一般,他的右眼皮都跳了幾下。
“今天想吃醬炒還是紅燒?”
三叔提著那串豬肉走向廚房。
“醬炒!”
我特喜歡三叔撩鏟炒的豬肉,加點米酒與散裝醬油,新鮮出爐的那股味道簡直就令外邊的野貓都饞哭了。
......
酒足飯飽後,我滿意的摸摸肚子。
三叔卻在這時提著一根打狗棍便要出門,臨走前對我叮囑了一句:
“在我沒回來之前,哪裏都不許去。”
出到門口,他又回頭盯了我一眼:“除了我,誰來叫你開門,都不許開!”
“好的,你去吧!我馬上洗澡乖乖上床睡覺!”
“嗯。”
三叔關上門,走了。
我走到了那台老舊的二手電視機前坐下,用遙控器打開了CCTV。6電影頻道,開始津津有味的觀看了起來。
亥時左右,我有些犯困了,可突然門口傳來了“砰砰砰!”的劇烈敲門聲。
伴隨著老劉的殺豬嚎叫響起:“三爺,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