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牢中,一具全是血,餘溫未散的屍體趴在冰冷潮濕的地上,幾個獄卒捂著口鼻,開了門進來,將其抬出去。
一邊往甬道裏走,其中一人便一邊說:“這到底也是信國公的女兒,聽說還頗受太後青睞呢,如今被打死在獄中,咱們幾個動手的肯定逃脫不了關係,萬一國公府追究起來,可如何是好?”
“怕什麼?天大的事還有馮大人替咱們擔著,”另一人渾不在意地說,“再說了,這女人心狠手辣,竟敢害死宮中女官,本就是要處死的,現在不過是她企圖越獄,被咱們不小心提前處決罷了,就算追究,咱們也頂多是挨頓訓斥而已。”
幾人將屍體扔在過道岔口上。
一臉絡腮胡的獄卒看著燈火下蒼白卻仍美得攝人心魄的臉,嘖嘖稱道:“這樣的美人,真可惜了。”
說著,便伸手去摸。
突然,屍體睜開眼,素白的手將他抓住,直往地上拽。
“多謝你們帶我出來了。”於初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將獄卒摁在地上,並飛快地卸了他的胳膊。
“膽敢吃姑奶奶的豆腐,嫌命長了?”
她說話時那鮮紅的血就順著嘴角往下流,如剛從地獄裏爬出來,要吃人的厲鬼一般。
另外三個獄卒以為詐屍,嚇得魂飛魄散,連喊人都忘了。
於初扭著脖子,活動了一下渾身已有些僵硬的筋骨,將口中的血水吐出,抬袖擦嘴,不禁感慨:“真特麼倒黴啊!”
年紀輕輕被車撞死也就罷了,還不容易穿越一遭,還成了個死囚。
不管怎麼樣,既然又活了,就要努力搏一搏。
眼下最重要的,是想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遂拔腿往左手邊的小道跑去。
幾個獄卒回過神來,大喊道:“犯人逃獄了,快追!”
於初躲開各處的守衛,順利離開大牢,然後來到兩條街外的大理寺官署。
此時已是午夜,官署早已大門緊閉,且有守衛守在裏側,還有人值夜巡視,隻能爬牆偷偷潛入。
大牢那邊的人怎麼也想不到,她敢往官署裏跑,根本沒朝這邊來追,於初聽半晌沒動靜,徹底放了心,乘著稀薄的月色,往停屍房去。
原身是以殺人罪被抓,之後送到大理寺的,而受害者則是皇後身邊的一位女官,名叫汪柔。
汪柔的出身非同一般,乃皇後的嫡親侄女,丞相的次女,雖是庶出,但很討皇後喜愛,因此她被殺後,皇後十分痛心,鬧到皇帝那裏,要求嚴懲凶手。
人是前天夜裏被推下水淹死的,原身睡不著,在園子裏散步時,聽到動靜過去查看,兩個宮女正好也趕到。
打撈上來後,汪柔已然斷氣,兩個宮女異口同聲向皇後指證,說原身是殺人凶手。
原身腦子比較簡單,壓根不明白發生何事,進大理寺後,受過幾輪酷刑,就這麼一命嗚呼了。
回想著原身這幾天的經曆,於初心下冷笑了一聲,這根本就是個局!
出事的前一天,原身進宮看望皇後,不小心撞到她跟禮部侍郎方藉偷情,嚇得轉頭就走。
原本並未被發現,可惜這姑娘太傻了,非要把這事告訴太子,還請太子去勸皇後,讓她跟方藉斷絕關係,結果當然是落得個被滅口的下場。
太子平日裝得溫文爾雅,宅心仁厚,實際卻是個比豺狼虎豹還狠的角色,背地裏幹過不知多少見不得人的齷齪事,朝中文武百官,甚至是皇帝,都被他的偽裝騙了,原身明知他的真麵目,卻還是聽信他的花言巧語,對其信任有加,毫不設防,如此看來,死得也不冤。
於初內心又是一番嗟歎,眼看就到了停屍房院子外麵。
門口有兩人把守,不可輕舉妄動,她思忖片刻,撿起兩顆石子,往遠處一擲。
“什麼人?”
聲響立時引起守衛注意,接著她又擲出兩顆,守衛即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過去。
於初這才快步跑進院中,推開停屍房的門。
裏麵隻有汪柔的遺體在,門窗都緊閉,一盞油燈晃悠悠地亮著,光線很暗。
由於正是隆冬時節,屍體尚未腐爛,因此沒什麼太大的氣味。
“原來是隻貓啊,害得咱們跑過去。”
“我就說你多心了,這裏守衛這麼嚴,哪有人敢作怪?”
外麵傳來兩個守衛的說話聲,於初連忙矮下身子前行,以免影子映在窗上,讓他們看見。
才走了幾步,突然撞到一個什麼物體,轉頭看去,正對上一雙幽深危險的眸子。
“你......”
這人蹲在牆角裏,身上穿著藍色衣衫,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看穿著打扮,倒像是這裏的小吏。
於初打量著對方,目光落在他如手工雕琢出來的玉一般的俊臉上,不由心跳漏了一拍。
眼珠子溜溜一轉,小小聲道:“你也懷疑死者死得蹊蹺,特意過來來驗屍的?”
小吏微微皺眉,露出一絲嫌棄,正欲張嘴,被於初捂住。
“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因為我也是為同樣的目的而來,千萬別叫,讓外麵的人聽見就慘了。”
小吏推開她的手,眉頭皺得更緊了,低聲道:“不用你教。”
隨即動身挪向那具屍體。
於初趕緊跟過去,攔住他要去掀白布的手,“我先看看。”
“你會驗屍?”小吏狐疑地看著她。
“略會。”於初掀起白布的一角,早沒了生氣的軀體映入眼簾。
她先用目光掃視了屍體兩遍,然後兩手捏住下頜,使勁強行打開嘴巴,低頭湊過去看。
裏麵幹幹淨淨,既無泥沙,亦水草等物,果然是死後被人扔下水的。
那麼致死原因又是什麼呢?
接著,於初解開死者的衣裳,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身上看不見任何傷痕。
那就隻有解剖屍體了。
她雖然是才實習了不到半年的法醫學學生,但已然有了一定的解剖經驗,找出死者的死因並不在話下。
“你帶了刀嗎?我想剖開她的肚子看看。”
“什麼?”小吏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是這女人瘋了,還是他耳朵出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