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沈錦月哆嗦著身子在寒風中抹眼淚，他以前在家裏都是小霸王，沈妙妙從來不敢嗬斥他，什麼好吃的好穿的都省著給他用，怎麼自己隻是隨便打碎了幾個瓶子，就惹得沈妙妙這麼生氣？

夜裏北風呼嘯而來，刮的窗子都發出啪啪聲響，周圍的大樹直不起身子，在狂風中彎腰折柳，許多樹葉被吹落，掉在地上鋪成地毯，沈錦月不敢敲門，他怕他姐會把他打出來。

說白了沈錦月也隻是個無法無天的小孩，手無縛雞之力，屋子裏還坐著個大男人，看樣子是胳膊肘拐向沈妙妙的，根本不屑於搭理自己。

趙彩雲聽說沈錦月站在家門口吹風，立刻來了興致。

“你沒看錯吧王嬸，沈妙妙那丫頭真讓沈錦月在外麵罰站啊？”

趙彩雲給沈春娟繡著新的帕子，聽到這等八卦立刻兩眼放出精光。

“千真萬確，我還特地上去問了問沈家那小子，跟我哭呢，說自己打碎了一些瓶瓶罐罐，被沈丫頭攆出來了，不認錯就不原諒。”

趙彩雲聞言撂下自己手上的活兒，譏諷地笑起來：“我看沈妙妙是賺了幾個小錢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她還真把自己當作家長了不成？要我說，如果兄嫂還在世，指不定要怎麼罵沈妙妙那賤妮子呢。”

沈富明一杆一杆地抽著煙鬥，吞雲吐霧，咳了一嗓子：“這種話你也就在家裏頭說說，在外頭別胡來，我們家的名聲都是被你給說壞的。”

雖然他現在年過半百已經無欲無求，但人活這一生就在意個好的名聲啊！

能知道這種好機會，趙彩雲可不會善罷甘休。

“你是不知道那十幾畝田我經營了十幾年有多不容易，我心都在滴血！你倒好，一個心軟全部還給那沈妙妙了，我們家吃什麼？我們不也得靠著田來種糧食換錢？”

一說到這裏趙彩雲的氣就蹭蹭往上漲，她搞不懂沈富明這沒用的廢物，怎麼沈家兄長活著的時候他低人一等，現在人死了他還得怕著兩個小娃娃，沈妙妙能翻了天不成？！

“你也甭跟我說這些大道理，我就是不相信沈妙妙能賺錢，明日她若是還去集市上賣東西，我鐵定跟著，我倒是要看看她在倒騰什麼。”

趙彩雲話已經放下，她蠢蠢欲動。

村子裏一整夜，家家戶戶都在說沈妙妙把沈錦月趕出家門的事情。

“妙丫頭現在心思我們是真的看不透了。”有人正和裏正下棋，歎了口氣，隨口說了一嘴。

......

而在沈妙妙門外，現在已經是夜半三更，沈錦月從路邊扒拉了一堆茅草蓋在自己身上，他覺得自己就像躺在了棺材裏，冷得要死，睡也睡不著，醒著也是一種痛苦。

沈妙妙態度非常堅決，隻要沈錦月不改，她就不會放沈錦月進門。

“你大可以出去跟你的狗朋友們擠一個窩，反正我這家裏也真沒什麼東西可以給你揮霍了，你在外頭要砸什麼都隨便你。”

女子憤怒的聲音從屋子裏傳來，沈錦月吸了吸鼻子，一酸，想哭。

他姐是真的生他氣。

外頭寒風逐漸變大，村子裏有些好心的叔嬸想要帶沈錦月回自己屋裏睡，沈錦月拒絕了。

“我爹娘活著的時候和我說過，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我要在我們自己家裏睡。”

就算是凍死了，至少也在自己家門口。

沈錦月並不是個壞心腸的人，隻是遭受到趙彩雲思想的荼毒，變得有些認不清現實，但他時時刻刻都謹記著爹娘在世時對自己說的話。

“好孩子，你雖然是弟弟，但是等你長大以後也要保護姐姐，你們兩永遠是骨肉至親，要永遠在一起。”

他半夢半醒間，仿佛又看到自己爹娘站在麵前，揉了揉他的腦袋，告誡他該如何處世。

記憶如潮水般翻湧而來，沈錦月感覺自己被人推了兩下。

他一骨碌從茅草堆裏爬起來，瞪大眼睛看著眼前人。

是蕭祁？！

“你幹嘛？”沈錦月謹慎地後退了兩步，看著莫名其妙出現在房門口的蕭祁，滿臉的戒備，他對於這姐夫是十分防備的。

“跟我來吧。”蕭祁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他往後退半步的動作，沒什麼反應，神色很冷。

也不知為何，沈錦月雖然很害怕他，但還是不由自主地聽了他的使喚，跟著他往屋子一側走去。

沈錦月個頭很小，都夠不到窗棱，於是蕭祁兩手將他攙扶住，提了起來，到他自己胸口的位置，沈錦月上半個腦袋剛好可以達到窗戶的高度。

於是他才可以看到一室的亮光。

“你姐沒睡。”

蕭祁低沉的嗓音在沈錦月的腦袋上方響起來，沈錦月一個激靈。

“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麼？”沈錦月小聲地說，生怕驚擾了屋子裏的身影。

“你仔細看看。”

聽了蕭祁的話，沈錦月往屋子裏定睛一看，這才看清那抹忙碌的身影，沈妙妙手中正拿著一團毛線，估計是她今天在鎮子上買來的，因為家裏從來沒有這種東西，在半個月前還是一貧如洗。

她低著頭搓了搓眼睛，似乎是有些幹澀，隨後又立刻開始忙活起手上的針線，她一針一針嚴絲合縫地針織著毛衣，毛衣已經逐漸成型，看起來不是成、人可以穿的版型，反倒十分小巧，袖口處還縫著可愛的繡花。

“沈妙妙在給你織毛衣。”

蕭祁隻是說了這麼一句話，在昏黃溫暖的燈光下，沈錦月透過一個小窗口瞥見了沈妙妙疲憊的眼睛。

他突然就掉下來兩行清淚。

蕭祁把人輕輕放在地上，什麼話也沒說，轉身就走。

很符合他的一貫作風，人狠話不多，然而沈錦月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捂著臉，小身影蜷縮著一團抱頭痛哭。

半柱香時間後，沈妙妙聽到了敲門的聲音，她納悶，蕭祁就在房內，誰會三更半夜來探訪？

沈妙妙一打開門，就看到已經哭的稀裏嘩啦，眼睛紅腫的沈錦月。

“對不起姐姐，我知道錯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