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上山下鄉忙義診

進山的路崎嶇不平，正所謂“山路十八彎”，真不是蒙人的。

楚夢瑤麵色慘白，胃裏一陣陣地翻江倒海，她手上的大紅色塑料袋，已經盛裝了一大半糜糊裝的嘔吐物。

“誒，雖然我料到你會暈車，特地為你準備了好幾個嘔吐袋，但是真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嚴重。”重樓輕輕地撫 觸對方的後背，心疼地說道。

楚夢瑤擺了擺手，剛要開口道謝，“嘔唔......”立刻又吐了一大口。

她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吐出來了，喉嚨裏滿是胃液倒流的灼燒感。

前麵九曲十八彎的山路似乎看不到盡頭，仿佛是土渣子鋪就的山路，還不到兩個車道的寬度。

一邊是陡峭的懸崖，一邊是用鐵絲網包裹的峭壁。

她們所乘坐的綠色小皮卡，搖搖晃晃的樣子，此時像極了飄蕩在長江裏的孤舟。

車身時不時因為地麵的凹凸不平而上下起伏，這種持續的顛簸狀態，令楚夢瑤越發胃部不舒服。

她現在嘔吐物已經盡是些黃色的汁液了，嘴裏的味道異常苦澀，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把膽汁也一起吐了出來。

眼淚模糊了她的雙眼，山裏鬱鬱蔥蔥的森林美景也吸引不到她了。

如今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她能感覺到的，也隻有全身難以描述的不適感。

這場旅途沒有她以為的那樣輕鬆愜意，反而成為了一種持續性的煎熬。

“嘔唔......”她已經吐不出任何東西，隻剩下本能的幹嘔。

“唉呀。”重樓皺著眉頭，苦著臉，重重地歎了口氣，“你以後可要經常受罪了，我們時不時就要下鄉上山做底層老百姓的工作。”

楚夢瑤整個臉都皺成一團了，她癟著嘴，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那、沒、辦、法，我、隻、能、慢、慢、習、慣、了......”

“嘔唔......”話還沒說完，她又開始幹嘔。

“再忍忍吧，大概還有半小時的路程。”重樓望了望前麵的路，估計道。

楚夢瑤很想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結果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可、惜，早、點、都......”

“哎喲喂，我早知道你暈車，還給你帶什麼早飯啊，那不是加重你的症狀嗎？”重樓一拍腦門，自責道：“都怪我！”

楚夢瑤嚇得直擺手，她真沒這個意思，就是覺得自己居然把那麼好吃的早飯都吐出來了，實在是太浪費了。

“我看你也吐的差不多了，先喝點水漱漱口，然後再小口小口的喝水潤潤嗓子。”重樓從竹編背簍裏拿出一壺水，又將保溫袋塞了進去。

竹編背簍裏麵還有好幾個嘔吐袋，這簍子看起來沒裝多少東西，實際上容積量“深不可測”。

這種窄口寬身的設計，凸顯了中 國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

東西放進去很容易，用手往外麵掏出來可難了哦，有效的防止了順藤摸瓜的小偷小摸行為。

楚夢瑤感覺自己的肚子已經空空如也了，她遵照重樓的吩咐，漱口喝水，感覺胃裏舒服了一些。

“誒，你的臉總算是有些血色了。之前蒼白如紙，嚇得我夠嗆！”重樓拍了拍胸口，誇張地說道。

她指了指前麵山頭十幾座分布得十分零散、土木結構的大屋子，開心地叫道：“你看，我們要去的就是那裏，眼看就要到了！”

楚夢瑤苦笑，俗話說望山跑死馬。那些屋子確實看著挺近的，可那距離是隔著重重山溝和層層丘壑的啊！

就在她瀕臨崩潰邊緣的時候，小皮卡總算停了下來。司機沒有下車，而是將腦袋伸出窗外，扭頭朝著她們喊道：“到咯，就在這下吧，我往那邊回家咯，不順路了。”

“好嘞。”重樓背起竹簍子，麻利地縱身翻下車。如此熟練的動作，看起來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下來吧，我護著你。”她穩穩地落地後，還不忘照顧楚夢瑤。

“麻煩樓姐姐把這袋嘔吐物處理了，我自己慢慢下去就行了。”她一直提著袋子可不好下車，但總不能扔在人家車上吧？

重樓神色一如平常，連個眉頭都沒皺一下，毫不嫌棄地接過對方遞過來的嘔吐袋。她拎著裝滿汙穢、散發著酸臭味兒的塑料袋，扔到路邊的垃圾桶裏。

神農架這些年一直大力發展旅遊業，基礎設施漸漸地都跟了上來。別的先不說，垃圾桶在有居民點山路上，已經比較常見了。不像好些年前，垃圾桶不夠多，景區裏到處可見白色汙染。

楚夢瑤下了車，望著開走的小皮卡，喃喃自語道：“也不知道走過去要多久......”

“筆直朝前走不到十分鐘，我們就能看到第一戶人家。”重樓用酒精消毒濕紙巾擦了擦手，順便遞給對方一片包裝完好的消毒濕紙巾。

“謝謝。”楚夢瑤接過後，仔仔細細地擦了擦雙手，正麵弄臟了，翻個麵繼續使用，就連手指縫都沒放過。沒辦法，誰叫她親身經曆過七十六天的武漢封城呢？

她將紙巾扔到垃圾桶後，再次看向前方的渣土路。也許是因為現在身體狀態好一些了，她沒有之前那麼排斥步行了。

重樓頭戴鬥笠，身背竹編簍，步履平穩地在前麵帶路。

清晨的太陽十分溫和，陽光照在楚夢瑤身上，感覺暖洋洋的，並不燥熱。

“知了，知了......”她抬頭看向周圍青翠欲滴的樹葉，不知何時起，耳畔蟬鳴不絕。

前麵忽然傳來一陣焦香撲鼻的油炸肉類的香味，腹內空空的楚夢瑤，閉上眼使勁用鼻子吸了吸，腦子裏馬上幻想出金黃酥脆的炸裏脊肉。

她睜開眼，看見不遠處很有特色的土胚房。屋簷是青黑色的瓦當，兩邊的牆壁突出，與正門口的牆麵多出大約一米的距離。

與正門的門楣平齊的高度，兩邊都架起大木板子，形成了兩個懸空的隔間。左邊曬著紅薯幹，右邊存著洋芋蛋子。

這種建築方式，是她生平第一次見到。

“哎喲喂，樓妹子你可算來了！”一位扛著九齒釘耙的黝黑大漢，從遠處走近這間屋子，笑嘻嘻地衝著重樓喊道。

楚夢瑤上次看到有人扛著這種工具，還是電視連續劇《西遊記》裏的豬八戒。

大門裏立刻衝出來一位壯實的婦女，眉開眼笑地說道：“哎，小樓來了啊！快進來坐呀，我剛剛炸好雞拉子，趁熱吃！”

“喲嗬，居然還有新來的小姑娘啊，看著挺靈醒的，來來來，一起進屋坐。”她的雙手扯著油乎乎的圍裙使勁兒地擦了擦，伸出手拉起重樓和楚夢瑤的胳膊就往屋子裏麵走。

這話裏的“居然”，讓楚夢瑤聽出來了門道。已經很久沒有新麵孔出現在義診活動中了，一直以來都隻有重樓堅持下來了嗎？

不過，“雞拉子”是什麼好吃的呢？炸雞柳嗎？

重樓柔 軟的嘴唇突然貼近她的耳畔，小聲說道：“雞拉子就是炸知了，你不喜歡可以不吃的。”

楚夢瑤突然打了一個激靈，她從來不喜歡吃類似炸知了和炸蠶蛹之類奇怪的食物。

“樓樓來得可真是時候，咱的雜糧饅頭剛出鍋，咱就端來一鍋給你嘗嘗。”外麵傳來一位年長婦女的粗嗓門。

“樓妹子，我拿了幾個蒸熟的土雞蛋，你先墊墊肚子。這還有十幾個生雞蛋，你拿回家吃......”

“小樓啊，這壺是前些時釀好的五味子酒，帶回去給你爸喝......”

外麵忽然就傳來一陣吵吵囔囔的聲音，男女都有。雖然他們說的都是神農架本地的土話，但是楚夢瑤仔細聽，還是大概能聽懂一些。

這些人拿出自己家好吃好喝的東西，像是獻寶一樣，希望重樓把它們全部帶回家。

重樓似乎見慣了這種場麵，處變不驚，淡然地笑道：“鄉親們，都別著急，手上的東西先放在桌上。咱們先一個個來檢查一下身體，看看有啥是我能為大家服務的。”

屋子的女主人用自己壯實的身軀，隔開了人群和重樓。她大聲喝道：“你們急啥子哦，怎麼也是我排第一個！”

“行吧，這次是在你家。下回可輪到我家接待樓樓了！”用藍花布裹著一竹籃子饅頭的年長婦女，直覺地後退了一步，“大家夥都來排隊，咱們要有組織有紀律，不能插隊影響素質！”

“嘩啦啦”人群開始湧動，隊伍已經排到門外，楚夢瑤的視野看不清的地方了。

攢動的人頭，讓她看著有些密集恐懼症了。別是這附近山頭的人家，聽到重樓上山下鄉義診的消息，全部拖家帶口地出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