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山中一日

晚飯雖然沒有中午的豐盛，但也看得出是女主人精心準備過的。菜肴飯食十分合乎楚夢瑤的胃口了，她一邊吃，一邊與重樓閑聊。

“待會我送你回宿舍，你好好記一下路標，以後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可別迷路了。”重樓吃完後，順手收拾了自己吃過的碗筷。

楚夢瑤點了點頭，她向對方真誠道謝：“多謝樓姐姐對我的照顧，否則我第一天來兩眼一抹黑，完全是抓瞎的。”

“這些感謝的話啊，我們還是少說幾句吧。你趕緊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可有一場硬仗要打，到時候你可別哭著說我害你受苦受累哦！”重樓領著對方往外走，半真半假地說。

楚夢瑤回到宿舍後，驚訝地發現門口堆著好些居家必需品。有用舊床單包裹的床墊和被褥，還有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木質穿衣櫃和書架。

她回頭看了一眼重樓，記得對方說過等下班了要給自己這些東西的，動作可真快啊。

“你愣著幹嘛啊，還不快點開門收拾屋子。”重樓笑眯眯地說道。

楚夢瑤趕緊開門，和重樓一起將外麵的東西都抬進屋子裏。

她們將穿衣櫃和書櫃安置好後，楚夢瑤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而重樓乘著她忙活的時候，為她整理好了床鋪。“快去洗洗睡吧，明天早上六點我捎一些洋芋臘肉飯來給你當早餐，吃完了我們坐車去山裏。”

“這麼早？”楚夢瑤有些不適應地問道，她除了趕火車，就隻有高中的時候起過這麼早的床了。

“不早了。”重樓歎了口氣，臉色有些難看地說道：“鄉親們天不亮就要起床喂豬，燒火做早飯；吃完了早餐，操持家裏的婦女們，衣服縫縫補補，打掃衛生做做家務，還得忙著做兩頓正餐；家裏的勞動力不僅要去地裏鋤草種地收拾莊稼，還要去山上撿些野味。他們一天就那麼一點兒空閑時間休息，我們一般都是在山裏守一天，見縫插針為鄉親們義診。”

楚夢瑤聽了咋舌，不禁張大嘴巴說道：“原來山裏的鄉親們，過得這麼辛苦啊！等等，燒火做飯？沒有煤氣和電嗎？”

“唉，煤氣灶也用。不過有的農戶嫌貴呀，相比之下土灶燒柴火便宜多了。你看李子柒的田園視頻，大山裏的人家，上麵大鐵鍋，下麵爐灶燒柴火。這些年算是水電安裝技術有了顯著提高，讓山裏的家家戶戶通了電，有了自來水。”

“以前山裏深處的人家是沒有這些的，你知道的，我們神農架是世界自然遺產，為了保護自然環境，山上有些地方是不能建設架空線路的。輸水管道也是類似的道理，那時候他們都是自己去山泉取水呢。”重樓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以往遊客來神農架隻管要青山綠水，殊不知咱們這裏的山民以前為此付出了多少犧牲。當時他們過著沒有電、氣和網絡的日子，隻能延續原始的生活方式。就是現在啊......你是沒看見上半年疫情的時候，孩子們要上網課，家裏沒有手機信號，一個個隻能在山腳到處找信號。”

說到這裏，重樓的眼眶紅彤彤的，聲音也變得有些嗚咽。

楚夢瑤從兜裏掏出手帕紙遞給對方，小聲安慰：“總有一天，我們會找到既能保住青山綠水，又能發家致富的兩全其美的辦法。”

“希望吧。”重樓苦笑，起身告辭：“好了，不耽誤你休息了。我先回去了，晚安好夢。”

送走了重樓，楚夢瑤回來就洗洗睡了。這一夜，她睡得很踏實，連個夢都沒做，人實在是太累了。

第二天一大早，外麵傳來公雞的鳴叫聲，“咕咕咕......”地叫個不停。

楚夢瑤極為不情願地睜開眼，抬起左腕，瞬間手腕上的運動電子手表亮了起來。“天哪，才五點半啊！”她驚呼。

她有氣無力地起床打開門邊的窗簾，這扇窗戶隻有正常窗戶的一半大。外麵的天還是蒙蒙亮，她隻能透過玻璃勉強看見外麵的小河道。

此時旭日尚未東升，也就沒有明亮的陽光照到她這塊兒。

“算了，甭睡回籠覺了，還是洗把冷水臉清醒一下吧。”楚夢瑤迅速地穿衣洗漱，“天哪，自來水居然這麼冰冷！”等她真的用自來水刷牙洗臉的時候，愣是將她凍得懷疑人生。

這水看起來比家裏的自來水清澈，嘗起來頗為甘洌，應當是富含各種礦物質的。然而，也比家裏的水寒冷許多，散發著山泉水特有的陰冷濕氣。

楚夢瑤一邊捂著腮幫子——裏麵是被冰水凍得發疼的牙齒，一邊拿出手機在網店上給自己下了一單電燒水壺。

忽然，她想到山裏沒有電可以用的村民，他們到底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呢？

“咚咚咚！”門外響起三聲不輕不重的敲門聲，隨即楚夢瑤就聽到重樓的輕聲叫喚：“瑤瑤妹妹，該起床了哦！”

“我洗漱好了，馬上給樓姐姐開門。”她連忙為對方打開房門，隻見人家正拎著一隻保溫袋站在門口。地上放著一隻很大的竹編背簍，裏麵還有一頂圓錐形的竹編鬥笠。

重樓的身體靈活的像是蛇一樣，從半開的大門空隙處鑽了進來，順手帶好了門。“就算是夏天，一大清早的山裏還是比城市涼爽許多。你餓了吧，趕緊趁熱吃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樓姐姐你就坐在我床上吧。”楚夢瑤接過保溫杯，馬上坐到書桌前打開袋子，目測裏麵的保溫杯容積大約為七百五十毫升。“好香啊！”

裏麵片裝的臘肉是用精致五花肉製作的，三層瘦肉夾著兩層脂肪。瘦肉是偏暗淡的紅色，一看就知道沒有加任何添加劑，是純天然的風幹臘肉。

那兩層脂肪已經煸炒去除了大部分油脂，變得晶瑩剔透，像是上好得淡黃色水晶。

洋芋切的十分細碎，混在飽滿微黃的糙米粒裏。飯香混合著肉類特有的油脂美味，形成了一種難以用語言描述的甘厚氣息。

楚夢瑤左顧右盼，重樓不經意地說道：“保溫袋裏的長方形防水袋，裝著一雙不鏽鋼筷子和勺。”

她聽了之後，趕緊把勺子翻出來，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那吃相簡直媲美豬八戒吃人參果的模樣。

這也不怪她，實在是早飯太好吃了！洋芋米飯煮的恰到好處，柔韌彈牙。大片的臘肉薄如紙翼，可見刀工之妙。三者結合起來，鹹香可口，鮮美異常。

舔完了保溫杯前沿沾著的最後一粒米飯，楚夢瑤主動清洗了杯子，卻苦惱沒有清潔劑。

“衝幹淨就行了，我們快下去等車。你可別用自來水漱口，水管出來的可都是過濾後的山泉水，冰牙齒。”重樓一邊好意提醒，一邊背好竹編背簍。

楚夢瑤點了點頭，見對方出去後，她拿著裝有保溫杯的保溫袋、鑰匙和手機，馬上鎖好門跟著下了樓。

外麵的光線開始變得明朗，她抬頭仰望湛藍色的天空，腦海裏突然冒出“一碧如洗”四個字，在大城市裏很難遇見萬裏晴空，此時盡收眼底。

重樓見楚夢瑤盯著天空發呆，拿手肘輕輕地捅了捅對方，催促道：“車來了，快上。”

“這麼快啊。”楚夢瑤低頭定睛一看，瞪大眼疑惑地看著眼前的車子，不確定地問道：“這輛綠色小皮卡嗎？”

這種小皮卡的駕駛室，隻能坐兩個人，已經滿員了。露天的車身裏裝著好些編織袋，從袋子上的印刷字可以勉強分辨出裏麵是飼料和肥料。

“對呀，不然呢？這周圍哪裏還有其它的車輛？”重樓苦笑，麻利地從車尾蹬著腳踏翻身上車，在其中一個編織袋上坐好。

楚夢瑤沒有天真地以為會來一輛政府專用的商務車載著她們上山下鄉，但確實也是沒有想到居然隻能坐在皮卡車的編織袋上。

入鄉隨俗，她也不是貪圖享受的人，好不矯情地學著重樓上車坐好。“這味道好衝......”她捂著鼻子小聲抱怨。

“所以我之前才叫你立刻吃完早餐啊！”重樓狡黠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