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沐世子披著薄毯,哇哇大叫著居然又跑了回來,一邊跑,還一邊叫:
“你們要害死雲九姑娘的。
“她救了我,父王,我要娶她,在我從宮裏沒回來之前,你們國公府要是允婚,我就放火燒了你們雲國公府......”
如此張狂,也隻怕隻有這個沐世子了吧......
雲錦轉頭,無語想望蒼天:“......”
救人一命,還得賠上自己的婚事,這買賣也太虧了。
阿弩很不高興,眼神森森然:“......”
滾,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容妃抿緊了紅唇:“......”
真要讓沐世子說動皇帝退了這門婚事,那雲錦這賤丫頭的身份就越發金貴了。
雲裳恨恨磨牙:“......”
不行不行,如果雲錦不死,就隻能嫁那個病死鬼,她可不希望她有好日子過。
雲二夫人餘氏頭疼。
沐王府的世子,就是個混世魔王,仗著有一個表舅皇帝,在長安城內一直是橫行無忌。
“小世子莫要胡鬧,我們九兒是有婚約的。”
老夫人也隻能好言相勸,又不能公然喝叱。
沐青卻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到了雲錦麵前,一臉正色道:
“不,我沒胡鬧,我就要娶九姑娘......”
阿弩捏緊拳頭想把人打飛,麵具下,臉色鐵青。
雲錦看到他有點忍不下去了,依著她對阿弩的了解,他最討厭聽到有人討論她的婚事。
前世,她不明就理,如今,她懂的:
他在吃醋。
隻要一聽到有關她婚事的事,他很容易衝動行事。
“世子,我救你隻是出於醫者之心。這是我師父的教導。在疾病麵前,無男女之分。剛剛我救你,隻是一種醫者本能。您非我良配,故我不能嫁你......”
她一臉正色地拒絕。
沐王妃頓時又不高興了,自己兒子為她已放出非卿不娶的話,竟生生被嫌棄了。
她不覺冷哼一聲:“怎麼,莫不是九姑娘嫌棄我兒?”
“自然不是。”雲錦忙解釋。
“既然不嫌棄,東秦九皇子根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難道你要履行婚約?白白牲犧自己的終身幸福嗎?”
沐青憤憤然盯著那東秦的使臣:
“錦兒你放心,隻要你願意嫁,不管你的未婚夫是誰?我都想法子給你退了......”
那語氣,說有多狂,便有多狂。
東秦的使臣裘不平摸摸鼻子,有點憤憤然:
當著他這個使臣的麵,居然罵他們的九皇子不是東西,這個世子也太目中無人了。
雲錦微微一笑,明眸閃閃,吐字輕柔卻又蘊千斤之力:
“放心,與九皇子的婚約,我自有法子讓東秦國主動解除婚約......但我與世子,也斷無可能。”
這話一出,圍觀之人跟著嘩然而驚。
一直以來,在長安城各世家貴人的印象中,雲國公府的九姑娘,是一個柔弱無依的小姑娘。
這麼多年以來,她從不參加宴會。
各世家貴人也並不認得她。
隻聽說她:出身卑微,膽小靦腆,最是怕見生人,這是因為長年養在深山,偶爾回來,就會閉鎖於閨房,生怕得罪了貴人。
可今日,她不但救了沐王府的世子爺,得了世子爺的青睞,卻又拒婚拒得無比幹脆。
重點:她竟出口言狂,要讓東秦國主動退婚?
裘不知不覺衝這小姑娘瞄了一眼:
能把一個差點溺死的小夥子救活,這個小姑娘,可一點也不像傳說中那般無能。
雖然戴著麵紗,可那灼灼的眸光令其熠熠生輝,說的話,更是鏗鏘有力。
她,絕不簡單。
但作為東秦國的使臣,哪能被人打了臉,還不吭聲的?
他立刻朗聲叫道:
“九姑娘,本使來齊國,就是請求提前完婚的,你現在放出這種話,也太荒唐了吧......
“今日,本使便把話撂這裏了,九皇子的婚約,是斷斷不可能退的......”
他想看看這個小姑娘要怎麼下台,竟敢如此折辱他們秦國。
四周圍觀的又開始議論了:
“雲九姑娘果然沒讀過書,做事竟這般沒頭沒腦......”
“這種大話都說得出口,有點拎不清......”
“丟死人了,丟死人了......”
雲裳在暗暗得意,看到她被人嘲笑,她好不開心。
雲錦適時接上了話,神態不慌不忙,語氣從容不迫:
“裘特使,你隻是副使,在你們使團,能作主的應是九皇子......回頭,小女子自會上門拜訪九皇子......這樁婚事,該何從何去,小女子自會和九皇子好好商議......”
老夫人聽不下雲了,老臉一沉,立刻沉聲大叫道:
“胡鬧,婚姻之事,從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輪得到一個小女子拋頭露麵,自己作主的?太不成提統了,還不速速退下......”
“可不是。”
“就是。”
“一個小姑娘家家公然退婚,也不問問長輩的意思,也太目中無人了......”
底下是一片貴夫人們的附和聲。
不管在哪裏,婚姻大事,不管男女,都是遵從長者之命。這是古來傳統。
家中開明點的,會問子女意願。
不開明的,根本不顧及子女的心思,一切以家族利益為先。
特別是:女子的婚姻,一直以來便是任由家人擺弄的籌碼。
像雲錦這般開出口來,說要同未婚夫商談退婚的,這在長安城內都是開先河的。
難免就觸痛了衛道士的底線。
雲錦淺淺一福,並沒有羞愧退下,而是朗朗反駁道:
“回祖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得守,但事情一旦扯到國家大義......那自然得以國家大義為先了......”
“如果你真講國家大義,就應該應下婚事,而不是沒羞沒臊地在這裏大放厥詞......”
雲裳趁機落井下石,並占著“禮法”的優勢開始訓斥:
“嫁不嫁這件事,最終的決定權在家裏的長輩,你一個小孩子瞎鬧騰什麼?還不快回你的玉笙樓反思去......”
不等雲錦說什麼,便有人高聲應了一句:
“那也未必......婚姻之事,除卻門第,最該講的便是琴瑟和諧,如此才能百年好和,家中和睦......我朝雖提倡父母之命,但也注重兩相情願......”
“誰?誰在大言不慚,竟在慫恿無知小兒悖逆禮法?”雲裳當即立喝一聲。
不想,下一刻,容妃竟惶惶下跪:“恭迎皇上。”
假山後,走來一錦袍男子,四十來歲,身子昂揚,麵冠如玉,氣勢非凡,其身後跟著兩個人。
一為神機營統領:肖弘。
一為大內總統:高兆。
“皇上駕到,眾人,跪拜......”
高兆高喚一聲。
所有人慌忙下跪。
前一刻還像雌虎一般的雲裳,嚇得渾身直顫,雙膝撲通著地。
她竟喝叱了皇上?
這可如何得了?
這可如何得了啊?
雲錦拉著阿弩跟著下跪。
這孩子素沒有向人跪拜的習慣。
但,必須跪。
阿弩雖有不願,到底還是跪了。
“都起來吧,朕閑來無事,過來看看......倒是看了一出好戲......”
齊帝來到蓮池邊,先是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縣主,神情是誨謨高深的:
“雲裳,南齊的婚俗禮法,是當年朕和禮部的人一起修訂的。你覺得朕駁你的話駁錯了?”
這話聽上去和顏悅色的,可語裏卻透著深深的苛責。
嚇得雲裳惶惶俯地:“是臣女口無遮攔了,還請皇上恕罪。”
“你的確有罪。剛剛你讓人阻止雲錦救人,險些害死沐青。虧得雲錦本事高超,才搶救回一條性命......”
原來這一切,竟全落到了齊帝眼裏。
“是是是,全是臣女之過。”雲裳滿頭大汗,隻能認罪。
“那就自行掌嘴三下,以示懲戒。”
齊帝一開嘴,便是聖旨。
不管雲裳有多不願意,她隻能伸出自己的手,往自己臉搧起耳光。
啪啪啪。
又脆又響。
老夫人不忍看,轉開了頭。
雲錦低著頭,心下大呼痛快——這五姑姑,平日就愛尋她麻煩,今日可算是丟盡臉麵了。
“皇帝表舅,我要娶雲錦,我要娶雲錦......”
沐青忽嚷嚷地跳出來,義無反顧地叫了一聲,還撲通跪倒在地上。
沐王爺和沐王妃跑過來想拉人,幹笑著陪罪道:
“皇上,這孩子,落了水,現在盡說胡話......”
“不,我就要娶。我非娶不可。”沐青態度無比堅定。
齊帝倒也不惱,隻淡淡一笑道:“沐青,你從小就愛在長安城內胡作非為,如今長大了,性子雖說有了一點收斂,但今日,你又現出原形了......”
“我......”沐青想說話。
齊帝的目光已越過他,直直看向跪於地上的小女子雲錦,深深一瞄:
“你非雲錦良配,就別妄想了。”
沐青想要爭辯,被沐王爺給捂住了嘴。
這兒子今天撿回了一條命雖是一件幸事,但他真的是太能丟人了。
而此刻,齊帝的注意力全落在雲錦身上。
齊帝和國公府關係親密無間。
雲家的孩子,他一個個都見過,獨,這個九姑娘,他竟一次也沒見過。
今日,他算是大開了眼界。
“雲錦,你父親雲川曾與朕說過,他唯願你一生平安喜樂。這些年,雲川將軍駐守邊關,極少有回家享天倫之樂的時候,是我南齊的大功臣。他的心願,朕自然是要幫上一幫的。
“這樣,若你有本事,能讓東秦國主動退婚,又不傷國體,也不損兩國邦交,朕允你自行去談判,解除這樁婚事......
“但你若不能,就隻能乖乖穿上嫁衣,履行婚約,遠嫁東秦,你看如何?”
前世可沒這樣一個變數。
皇帝居然許了她這樣一個承諾。
真讓人意外。
雲錦忙伏地叩頭相謝:“是,謹遵皇上旨意。”
齊帝沉吟:“三日為期。”
雲錦點頭:“行,就三日。”
裘不平淡一笑,雙手一揖,信誓旦旦道:“退婚那是不可能的,九姑娘,您還是準備好嫁妝,等著和我們家九皇子成親吧......”
這一刻,所有人都認定:雲錦決不可能完成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