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將鏡頭拉遠,這絕對是一副唯美如詩的畫麵。
可惜,莊戶人不懂得欣賞,他們每日的忙碌,不過是為了有一口飯吃,有溫暖的衣裳穿罷了。
王二牛趕著一群小鴨子,從他身邊經過時,拿眼偷瞄他,像看稀有動物似的。
君莫染聞聲看去,隻覺得那些嫩黃的小鴨子十分可愛,他嘴角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很淺很淡,但是真的笑了。
小鴨子不怕人,有調皮的會跑到他跟前,啄他腳邊的嫩草,更有大膽的,居然敢啄他的衣擺。
王二牛嚇了一跳,忙揮舞著竹竿,將它們趕開,“謔謔,唷唷!”也不敢看被小鴨子啄過的下擺。
君莫染低頭看,神色不明。
“君少爺,您怎麼不多睡一會,這天還早著呢!”江小伍打著赤腳,扛著鐵鍬,本是要下地的,見他獨自一人站在樹下,便拐了個彎,過來跟他打招呼。
“睡不著,出來走走。”
“那你跟我小妹剛好相反,她最愛睡懶覺,不睡到日上三竿絕對不醒。”
君莫染不知這話該如何接,但又不好不理,隻能點了點頭。
“哥,你幹嘛背後說我壞話。”江小七背著小手,故意往前一跳,跳到哥哥身後。
也不知是這雨水的洗禮,還是早晨的空氣太好,她整個人清新的仿佛剛從水裏撈上來的嫩草兒。
江小伍被她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來的,走路都沒聲嗎?”
江小七拿眼夾他,“哥哥心虛什麼?”
“我哪有心虛,我是覺得奇怪,今兒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你居然沒睡懶覺。”
江小七小嘴一撅,“哥哥還在瞎說,我隻是偶爾睡懶覺,又不是天天,你不是要下地嗎?還不趕緊去。”
“知道了,你個鬼靈精。”江小伍自知說不過她,伸手戳了下她的臉蛋,扛上鋤頭往田野間去了。
江小七背著手,挪著繞著君莫染轉了一圈,“你一夜未睡?”
君莫染:“你如何得知?”很明顯嗎?
“你這裏......”江小七指著他的眼睛,“有黑眼圈嘍!”
君莫染並不清楚她說的黑眼圈是什麼,不知也不想知,便不問,“無法入睡。”
江小七笑:“覺得房子太破,地方太臟,環境太差,所以睡不著嗎?”
君莫染不答。
江小七露出俏皮的笑,“若是昨兒我告訴你,鄉下的房子老鼠最多,最喜歡夜裏跑出來到處溜達,還有可能跳到床上,鑽進被窩裏......”她說的時候,一直關注著君莫染的神色,見他眉頭越皺越緊,表情越來越難看,忽而抱著肚子狂笑。
君莫染僵硬了片刻,才明白她是故意逗自己,“笑多傷身。”
“哈!笑也不可以嗎?你一天到晚都這個表情,不笑不說話,不覺得無趣嗎?”
“不覺得!”君莫染似是憋著氣,把清俊的小臉都憋紅了。
江小七看他那副隱忍的樣子,也不忍再逗他,“行啦!不逗你了,我給你摘梨子吃好不好?王二牛家的梨子可好吃的,就是有那麼一點酸,隻有一點點哦!”
君莫染:“不可偷盜!”
“這不叫偷,這叫拿,走啦!我帶你去!”江小七不由分說,抓住他的手腕,拉著他朝王家跑去。
君莫染驚訝於她的力氣,瞧著小小的人,力氣倒是不小,居然能把他拖動。
更重要的是......他為何不反抗。
王二牛捧了隻大海碗,蹲在家門口的台階上吃稀飯。
老遠看見江小七往這邊來了,身後還跟著一身天藍色寬袖長袍的少年,他嚇的端著碗就往院子裏跑。
江小七皺著小鼻子,哼了聲,“瞧你那膽小的樣子,沒出息。”
王二牛又壯著膽子跑出來,吼她,“江小七,你怎麼又來了,樹上梨子都被你摘完了,你這個小偷!”
“你才是小偷。”江小七鬆開君莫染,攆上去要揍他,“我娘賠給你家那麼多錢,買你這一棵樹都夠了,你還敢說我是小偷!”
她攆,他跑,兩個繞著梨樹轉圈圈。
王二牛很怕被她抓住,於是跑回家。
江小七不追了,從外麵給他大門栓上,“王二牛,你今兒別出來了,躲在家裏當縮頭烏龜!”
“江小七,你把門給我開開!”
“就不開!”江小七跑回樹下,轉頭對君莫染笑容燦爛,“那上麵還有,藏在最深,我去給你摘。”
君莫染擋在她與梨樹之間,皺眉道:“別上去!危險!”
江小七不高興,“我娘真給他錢了,這不算偷,算買他的。”
“那也不行!”君莫染真急了,目光急切。
從小到大,他從不知道急是什麼,今兒算是體會到了。
江小七不理他,從他胳膊下鑽了過去,速度那叫一個快,像隻小猴子。
君莫染再抬頭看時,隻能看到她的腳。
江小七沒一會就滑了下來,手上抓著一個黃燦燦的梨子,往君莫染懷裏一推,“給你的,很甜!”
“我不要!”偷來的東西,他不要。
“不要也不行,快拿著!”江小七拉過他的手,硬塞進他手裏。
這時,玉竹匆匆跑來,她隻是天快亮時打了個盹,沒成想就睡過去了,再一覺醒來,天亮了,江小七也不見了。
“少,少爺!”
“收拾東西,離開!”君莫染握著梨子,轉身便走。
玉竹拽了下江小七,“你剛才跟我家少爺說什麼了,瞧把他氣的。”
“我沒說什麼呀?他在氣什麼,你怎麼看出他在生氣,我瞧著都差不多啊!”頂多就是走路快了些。
玉竹無言以對,隻得匆匆跟上去。
他們離開的很快,君莫染幾乎是急切的坐上馬車,催促家仆趕車離開。
車上,君莫染看著手中的梨子,也不知在想什麼些。
玉竹觀察了好一會,忍不住說:“少爺,若您想吃,奴婢給您洗洗?”
“她說很甜。”
“少爺說什麼?”
君莫染:“沒什麼。”他將梨子放在小桌上,但不再關注,轉而捧起書。
楊修善歪在馬車裏,神色萎靡,詢問管家:“莫染是不是一夜未睡?”
“這......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小的睡著前,看見裏屋的油燈亮著,醒來時,少爺已經不在房中。”
楊修善歎氣,“這孩子心思重,憂國憂民憂社稷,等明年過了鄉試,怕是就要進入太學,將來輔佐皇上登基。”
管家道:“老爺,小的在這兒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咱們這位皇帝陛下,心思真是難以揣測,明明早已過了花甲之年,雖身體無恙,但畢竟年事已高,為何還不將皇位傳與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