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天氣漸涼。
老天爺總算肯下雨了,可很多莊稼已過了最佳灌漿時間,所以減產是再所難免。
紅葉村加稅的事,傳遍了這一帶。
老百姓沸沸揚揚,說什麼的都有。
不過他們更擔心的是自己家賦稅怎麼交。
紅葉村倒還好,大家都在收割稻子,備種子肥料,準備下一季的耕種。
有的人家種油菜,也有種麥子。
整個農曆八月,都是莊稼人最忙的時候。
大人們忙,小娃們也忙。
終於可以打著赤腳,下河撈魚捕蝦。
雖然魚蝦都不多,但總歸還是有的。
更重要的是,江家包下來的野塘終於灌上了水。
於是江小七隻要有空,就帶著長把漁網,到處撈小魚苗。
村裏的撈完了,就往上遊,越跑越遠,她跟竹生一起,許諾他明年起魚塘的時候,多給他分好多魚。
於是,竹生傻傻的成了她的跟班。
江小七拿著魚抄子,沿著河岸邊來回走。
小魚兒喜歡在岸邊潛著,要是捕以帶籽的魚,那就更好了,直接帶回去放進野塘裏養。
玩了會魚抄子,江小七又拿起魚叉,脫了鞋襪,卷了褲腿下到河裏,再摸索著往河中間走,把竹生嚇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江小七,你跑那兒幹嘛?河水很急的,你快點回來。”
“我要叉魚,這條河的水,是從蘇運河流下來的,肯定有魚。”
古代消息閉塞,她並不知道蘇運河為什麼放水,大概是上遊雨水太多,為了防洪吧!
竹生蹲在岸邊,手裏捧著水桶,無奈的喚她:“小七,江小七......”
“噓!別說話,閉嘴!”江小七粉嫩的小臉被水光映照著,呈現出斑駁光影。
她雙手抓握著魚叉,姿勢很標準。
三月中旬,河水還是很冷的,把她的小臉都凍紅了。
竹生有點怕她,覺得此時的江小七,有點不一樣,可具體哪裏不一樣,他又說不上來。
江小七彎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一旦她動了,叉子揮下去,再提起來時,頂端一定叉著一條活蹦亂跳的魚兒。
“看,一條鯉魚。”江小七把魚從叉子上取下來,往岸上一扔。
竹生跑過去撿起!丟進魚簍,“小七,水桶都快裝滿了,咱明兒再來吧!”
小七換了個地方,低頭尋找魚的蹤影,“你可以帶些回家,讓你娘給小蓮花熬魚湯,再吃不完,可以醃了做鹹魚嘛!”
她覺得叉魚好有意思,守著一個點,等著獵物靠近,像狩獵的豹子,耐心專注技巧一個都不能少。
總結一下,這是一項技術活。
爹爹不讓她在村裏搗蛋,她隻能下河上樹,或者跟哥哥去山裏下套子,捉野兔打野雞。
江青山給她做了一把小弓箭,教她射箭。
事實證明,江小七除了女紅廚藝,在其他方麵都很有天賦。
隻可惜爹爹給她做的竹弓箭,勁頭太小,準頭也不行,根本射不了太大的獵物,也射不了太遠,不過癮,相比之下,還是叉魚好玩些,隻要一根魚叉就足矣。
“唉!”竹生蹲在那兒歎氣,“這條小河的魚都快被你叉光了,你給它們留點兒子孫子,不然明年河裏這裏就沒魚了。”
“你瞎說,這河裏的水都是從蘇運河流下來的,聽我爹說,蘇運河上有專門捕魚的船,養活著兩岸好多漁民呢!”江小七專注的盯住在水裏漸漸遊近的魚兒,等著伺機動手。
河攤邊有一條鄉道,平時隻有步行的路人,極少有馬車經過。
但此時,有兩輛馬車,一前一後慢吞吞的行駛在鄉道上。
楊修善用扇子挑了車簾,看向外麵,“咱們這是到哪了?”
遠處有蒼翠的群山,近處是一條涓涓流淌的小河,河攤上有兩個小娃娃在玩耍。
“回老爺的話,應該......快到紅葉村了吧?我也許久沒來了,上次來的時候是春天,景致不同,有些不認得了。”管家坐在前頭趕車。
楊修善說道:“下麵有兩個小童,咱們過去問問。”
管家問:“要讓小少爺也下車嗎?”
“也好,此處風景不錯,讓他下來透透氣,四處走走,也好鬆快鬆快。”楊修善先一步下了馬車,站在路邊抻了個懶腰,便晃著步子往河攤走去。
管家跑到後麵的馬車邊,小心的詢問道:“少爺,老爺說這裏風景好,也沒有閑雜人,很清靜,讓您下來走走,權當是看風景。”
馬車內,點著一盞熏香,淺淡的味道。
香台後,君莫染手持一卷書,坐姿筆直,目不斜視。
旁邊的玉竹,觀察他的神色,輕聲問道:“少爺,外麵風景是真的很好,要不咱們也下去走走吧?”
君莫染的眼睛終於從書本上移開,“也好。”他有些乏了。
或許出去走走,換一換心境,讀這篇詩文或許會有不一樣的感悟。
玉竹歡喜極了,其實她早就想出去,奈何不敢擅自做主。
冰冷的河水裏,江小七再次叉中一條大草魚,歡快的嚷嚷:“竹生,快接著。”
她把魚兒往岸上一拋,接著便愣住了,因為岸邊上多了幾個人。
楊修善一眼認出了她,用扇子遙遙指著,“這不是,這不是......江青山家的孩子嗎?小丫頭,你可還記得我?”距離送鹿茸,已過去兩三個月了。
江小七也不認生,咧著一嘴小白牙,笑了,“當然記得,您是廣陽府的楊老爺,您來我們村幹嘛?”
楊修善答道:“聽說你們村有兩棵百年楓樹,就想著過來瞧瞧,順便散散心。”
“那敢情好,那兩棵大楓村正落葉子呢,半個村子都飄著紅紅的葉子,可好看了。”
楊修善笑道:“如此甚好,我們來的很是時候,丫頭,你今兒抓了多少魚啊?水裏冷不冷?怎麼就你一個人,你們家大人呢?”
江小七拿叉子做支撐,慢慢淌水回到岸邊,褲腳也沒放下來,赤腳站在鵝卵石上,“我爹娘不曉得,我背著他們出來的,水裏當然冷,不過我不怕冷,這些都是我抓的魚。
楊修善又道:“前些日子聽說這一片鬧旱災,現在看來,也還好嘛!”
江小七噘嘴,“哪裏好了,我爹說今年好多村子水稻沒有收成,還不曉得怎麼應府縣衙收稅的官差,還得熬過這個冬天,我爹說,今年入冬以後,肯定有好多人家要賣兒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