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金姨娘到碧芳院撲了個空，莫文華主仆二人已經離開侯府，此刻出現在大街上。

　　鎮國府外的街上此刻人聲鼎沸，不少人三五成群簇擁著向前去看熱鬧。

　　“走吧，咱們也去瞧瞧。”莫文華說著邁腿向前。

　　常嬤嬤有些忐忑，她和小姐在角門處聽到熱鬧聲，不知為何小姐執意要出來一瞧。

　　“我們悄悄出府，老奴怕夫人怪罪下來。”

　　“無妨，我們看過熱鬧後就回去，不會讓人發現的。”

　　常嬤嬤無奈隻得跟隨。

　　在一處張燈結彩的府門前，莫文華隨著眾人停下腳步。

　　“陳將軍是朝中新貴，又和平國公世子成了姻親，這以後可是平步青雲了。”

　　“可不是，聽說，這位常小姐雖不是嫡支，但一樣貌若天仙，可是少有的美人啊。”

　　“那可不，平王世子妃容貌驚人，她妹妹能差到哪裏去？”

　　圍觀百姓吵吵鬧鬧的聲音從莫文華耳邊傳入，隻留下陳將軍三個字，如同平地驚雷一般，讓她震驚難以把持。

　　難道果真這般巧？

　　“敢問這位老伯，陳將軍是名諱是？”

　　老者見莫文華身著華貴，頭上戴著長長的惟帽看不清麵容，如夜鶯般婉轉的聲音斷定此女定是那府上小姐，不敢托大，拱手道：“這位陳將軍是三年前打退西涼，勝利班師回朝的陳俊成將軍。”

　　陳俊成，果真是這個狗賊！

　　莫文華按下心中滔天的怒火，定了定心神繼續問道：“能打退敵犯，陳將軍確實是個英雄，聽聞鎮守在那裏的不是莫將軍嗎？”

　　“小姐應該是久居後院，朝中變化不太清楚。”老者捋了捋胡子繼續說道：“莫將軍剛愎自用至使大軍全軍覆滅，多虧陳將軍力挽狂瀾，這才阻擋了西涼鐵騎。”

　　提及陳俊成，老者臉上帶著崇拜的神色。

　　莫文華聽完這話，一顆心如同沁在滾燙的油鍋中翻滾一般悸動著疼，渾身的血衝向腦門，隻想高呼一聲，你知道什麼！

　　陳俊成這個狗賊臨陣倒戈，致使父親深陷跳虎崖，莫家軍外無糧草內無救援，苦戰兩天兩夜殲敵五萬，最後全部陣亡。

　　剛愎自用！

　　全軍覆沒！

　　父親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食百姓祿當護百姓無憂。

　　蒼天何其不公，一生忠心為國為民的父親，死後竟然落下這麼一個罵名！

　　莫家一門忠烈，兄長十歲入戰場，跟隨父親南征北戰殺敵無數，死時不過才二十歲，連骨血都未曾留下。

　　無數的莫家軍，隨便拉出一個無一不是響當當的漢子，都隨著那場戰事忠骨埋於漠北，連屍骨都未曾找回。

　　當年莫文華聽聞噩耗，拚死也要去報仇，身邊忠仆勸阻將父兄等人魂歸故裏，不料才出漠北就遭到截殺，眾仆拚死相護，最終還是未曾逃出生天。

　　貝齒狠狠的咬著嘴唇，直到唇破滲出血跡，短暫的疼痛拉回幾分理智。

　　現在身單力薄，就算是說出當年的事，隻能泯滅在塵土中，莫文華死死攥緊拳頭，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新娘子來囉，新娘子來囉......”

　　“來了，來了，快看......”

　　眾人目光投向遠處緩緩而來的花轎中，莫文華充血的雙眼死死盯著最前麵騎著高頭大馬的那個人。

　　駿馬上的陳俊成得意洋洋，自從回到上京後，萬事諸順，平國公世子妃做媒，將同宗妹妹下嫁，人生三喜占其二，高*官厚祿，美妻嬌妾，神仙也不過如此。

　　“恭喜陳將軍。”

　　“賀喜賀喜。”

　　恭賀的聲音在身邊彼此起伏，陳俊成雙手抱拳，連連道謝。

　　沿途迎親隊伍漫天灑下的花瓣在莫文華眼中變成了鋪天蓋地莫家軍的鮮血，震耳欲聾的鞭炮鑼鼓聲在她耳中卻成了莫家軍上陣殺敵的嘶吼聲。

　　莫文華的一顆心如同被鈍刀割過一般生疼，震的骨頭都在發麻。

　　狗賊！

　　父親視他為子，狗賊為了高*官厚祿不單出賣父親，還將同生共死一起上陣殺敵的戰友坑殺殆盡！

　　若不手刃狗賊，天理難容！

　　陳俊成俊俏五官在紅衣的映襯下越發的明淨白*皙，就是這張善做戲的臉，騙的父兄對其信任有加，將後方兵權托付，誰料想，奸賊卻臨陣倒戈，致使全軍覆滅。

　　莫文華心中湧出無盡的恨意，恨不得此刻衝上去，吃此人血啖此人骨。

　　相攜的那一抹血紅進入大門口直到看不到身影，莫文華再也忍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小姐，你這是怎麼了？”常嬤嬤嚇得差點哭出來。

　　“我無事。”這一口血吐出來，莫文華反而覺得心中通暢了不少。

　　“我們回去吧。”莫文華神色幽深掩下渾身的戾氣，深深凝望一眼陳府大門轉身離去。

　　陳府對麵酒樓上，打開的窗戶內，坐著兩位年輕的男子。

　　“想當初齊兄剛入京時，我可聽說了，這位常小姐曾讚齊兄貌若冠玉，仙姿驚人，想不到啊，如此一位妙人竟然被那位庸夫娶回府中。”

　　“可惜可歎，若我是齊兄，早早的就將其收回房中，也成了小姑娘一片芳心。”寧王世子沐昀一雙桃花眼灼灼其華，戲謔的看向對麵之人。

　　齊曜肅著一張臉，將杯中的美酒悉數倒進口中，開口道：“此話若是傳到禦史口中，少不得惹來非議。”

　　“哼，那一群酸儒，隻會之乎者也，本世子見到他們都倒胃口。”

　　沐昀說道這裏，一敲手中的折扇，擠眉弄眼說道：“聽聞昨日兄台遊湖時救下落水的雅柔郡主，雅柔郡主可是上京出了名的美人，齊兄可是豔福不淺啊。”

　　提及雅柔郡主，齊曜的腦海中浮現的是另外一張絕色的麵容，鎮平侯府庶女蘇文華，他前世的妻子。

　　前世和雅柔郡主相遇本以為是一個美好的開始，不料卻是一道劫。

　　她將自己年少的那顆誠摯的心毫不憐惜踩在腳下碾壓，也累及身邊的人跟著暗自傷神，直到離世時才明白誰遠誰疏，隻可惜一切晚矣！

　　還好，還好，今生一切還來的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