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瑾瑤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便借口身子不適先行離開,沈櫻檸望著她決然背影,好整以暇地看著地上三人。
被自己給予厚望的主子拋棄,這般滋味隻怕不大好受吧?
連琛取下三人口中布團,再度質問,“你們可還有什麼要說的?”
臘梅艱難跪好,重重磕頭下去,一臉心死之樣道:“奴婢等無可辯駁,甘願認罪!”
沈櫻檸還覺得有些可惜,這種事情背後沒人指點,就憑這幾個丫鬟有什麼膽子?
穆景睿滿意頷首,輕咳一聲後道:“既然如此,連琛,謀害皇子應當如何懲處?”
連琛朗聲道:“以下犯上,誅九族!”
沈櫻檸忍不住心中驚駭,當親耳聽到這般嚴苛律法時,還是有些回不過神來,一人犯罪全家團滅,可她更清楚自己沒有立場辯駁,錯了就是錯了。
於臘梅等而言,明知故犯,便該知道事情下場。
臘梅等渾身一抖,顫顫巍巍地抬頭,淒楚的搖頭,“不,殿下,奴婢等無意犯錯,驚擾殿下安寧,奴婢縱死難辭其咎,可奴婢家人著實無辜啊。”
穆景睿正捧著茶盞,一口品下後,渾不在意的道:“晚了,來世記得長點腦子。”
他起身正要離開,望見沈櫻檸還呆怔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夜色如塵,宮人們提燈引路,耳畔還有陣陣蟲鳴,沈櫻檸聽見一旁穆景睿道:“是不是嚇到了?”
說實話,不算嚇到,這是個生殺予奪大權都在皇族的朝代,沈櫻檸緩緩搖頭,垂下眼簾,“臣女隻是還沒有回過神來。”
穆景睿擺了擺手,“你我既已是兄妹,你大可不必這麼生疏,否則你每每開口‘臣女’,我總是動不動‘本殿’,聽著就難受。”
好吧,沈櫻檸點了點頭,當即改口,“我知道了,多謝兄長。”
想到方才之事,她又道:“我知道的,規矩既然是規矩,就不該輕易打破,既然她們觸犯了規矩,也該承受相應後果,兄長做得是對的。”
以德報怨,沈櫻檸還真不敢苟同這四字,她更喜歡有仇報仇,大家都是活在世上的人,為何還要隱忍?
穆景睿沒想到她這麼通透,忍不住輕笑點頭,“你倒是有趣。”
一點也不像旁的貴女,指不定此時就開始求情,希望自己寬恕她們什麼的,眼見到了分叉口,兩邊分道而行。
穗香先前一直遙遙綴在隊伍後麵,眼看終於疾步跟上主子,微微鬆了一口氣,“小姐,下次可別這麼任性啦。”
這皇家熱鬧哪裏是那麼好看的呢,說不好就是要丟腦袋的啊。
知道這丫頭謹慎小心慣了,沈櫻檸也不多說什麼,隻是在回到屋中時,忍不住摸著穗香臉頰安撫道:“不管如何,當初你挨得這一巴掌,也算是找了回來。”
“你放心,往後我不會讓你受旁人氣的。”
穗香忍不住雙眼一紅,哽咽地說道:“隻要能陪著小姐,奴婢怎麼樣都行。”
嶽瑾瑤一夜未眠,她知道佛門之地不可殺生,可說不準那些近衛把人帶到外麵處置了,故而她嚇得根本睡不著。
臘梅畢竟伺候自己多年,是自己用著最得力的大丫鬟,偏偏今兒個送了性命,她心慌意亂之下,看什麼都有些重影,縱是徹夜守在床邊的丫鬟,也總能瞧出臘梅的臉。
“都出去,出去,”她不耐地扔掉手中長枕,發泄著心中怨氣,直到丫鬟們慌忙出去後,望著空蕩蕩的屋子,心中又升起一股害怕來,“不怪我,不怪我。”
“都是沈櫻檸的錯,要報仇你們也該去找她才是。”
“......”
沈櫻檸一夜好眠,因著沾了空頭縣主的光,先前那破舊禪房早就換了間不錯的,這被褥也很軟和,似乎熏了淡香,總之她很滿意。
因著這個,她特地請了惠嬤嬤一趟,在寺中廚房做了道蓮子湯送去以表心意。
惠嬤嬤見她手腳伶俐,忍不住暗暗點頭,湯品做好後,隻見縣主舀出一碗推到自己麵前,“惠嬤嬤,這份是給您的,您嘗嘗,若是好吃我再送去兄長麵前。”
沈櫻檸時時謹記著規矩二字,故而決定做飯表心意時,專門請惠嬤嬤來督查,但廚子本性依舊,每每做好飯還是喜歡請人品嘗,這也是改不了的。
說是蓮子湯,裏頭還能見到些桂花漂浮著,一口嘗下去,蓮子軟糯清香,桂花蜂蜜的甜,惠嬤嬤忍不住眼睛一亮,再舀起來時動作都快了一些。
“著實好吃,不曾想到縣主還有這般手藝,堪比禦膳呐。”惠嬤嬤矜持點評。
沈櫻檸嫣然一笑,收起惠嬤嬤身前空碗,而後取下鍋中溫著的蓮子湯,由穗香小心翼翼的端在手中,她抬手,“嬤嬤,事不宜遲,咱們走吧。”
惠嬤嬤不經意間遠望時,忽而眉頭一皺,她年紀大了,眼神便不如以往精亮,不甚能熬夜。
可不知怎得,今日眼睛舒服得很,望著路過景象,也隻覺心中輕快。
沈櫻檸無意間轉頭,看見嬤嬤盯著道旁樹木看個不停,忍不住道:“嬤嬤在看什麼?”
惠嬤嬤回過神來,難得一笑,“沒什麼,就是發覺今兒個這寺中景象很好看。”
“想是昨夜下了場雨,雨後花木更精神一些,”沈櫻檸應和道,也渾然沒有發覺是蓮子湯的緣故,畢竟惠嬤嬤麵相有些嚴厲,讓人也不敢直勾勾瞧她。
她隻是想到穆景睿身子不大康健,便在熬製蓮子湯時,用了空間食材,畢竟是出身不凡,想來一碗蓮子湯而已,沒什麼稀奇的。
“嬤嬤說的是,你的手藝果然很不錯。”穆景睿用膳完畢,接過身後近侍遞來的帕子擦嘴,溫雅的說道。
原先吃過幾回她烤製的魚,隻是他不大愛吃葷,故而並不覺得如何,可今日這碗蓮子湯,味道清潤綿長,帶著甜津津之氣,直入心扉。
他特意看了眼惠嬤嬤,惠嬤嬤微微頷首後,帶著一應下人退出屋外,而她自己守在大開著的房門處,以正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