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惠嬤嬤發絲梳得整整齊齊，眉眼舉止很是規矩，她側身避開嶽瑾瑤的禮後，便道明來意，“老奴奉陛下口諭，前來照顧三殿下，順便向沈三小姐送賞賜。”

　　沈櫻檸微微挑眉，沒想到這裏麵還有自己的事，正好看見那惠嬤嬤朝自己看來，隻是眼下自己頗為狼狽，雙臂被扭在身後，實在說不上體麵。

　　一旁嶽瑾瑤連忙眼神示意，那丫鬟婆子等遂忙鬆開了手，退開了去。

　　惠嬤嬤像是沒看到這一切般，徑直開口，“陛下口諭，沈櫻檸救三殿下有功，特賞貢緞二十匹、東海珊瑚一株、富貴錦繡頭麵一副......”

　　沈櫻檸靜靜聽完，忍不住掰算起來，想知道這禦賜之物能不能轉手賣成銀錢去，畢竟自己如今這身份是留不住這些寶貝的。

　　自己才不願便宜府中那倆姐妹。

　　終於等到賞賜念完，沈櫻檸正要謝恩，不想惠嬤嬤竟從身後婢子手中托盤取來一物，朗聲道：“沈櫻檸接旨！”

　　沈櫻檸餘光瞧見嶽瑾瑤等人都已跪下，連忙有樣學樣，隻是想著這次序是不是顛倒了，哪有賞賜完了才叫人接旨的？

　　“相府三小姐沈櫻檸，救三殿下之命有功，特允二位皆為異性兄妹，封惠和縣主。”

　　沈櫻檸眼底精光一閃，對於這意外之喜倒也是接手坦然，痛痛快快磕頭領旨。

　　琴聲泠泠，響徹一方靜室。

　　穆長清終於等到琴音消停，便迫不及待道：“你這般算計，是不是過了些？”

　　“有嗎？”穆景睿淡然道：“你我都是皇室子弟，自該清楚私下認個義妹傳揚出去，隻怕都會風波不小，與其藏著掖著，不如順理成章而為。”

　　“所以你就故意遣開身邊侍從，裝病給她一個救命恩情，好叫陛下下旨封賞她？”

　　“我查過，她先前日子過得很苦，什麼人都能欺辱她，枉你貴為大統領，更是敲定與人共事，卻也不留心她曆經遭遇，”穆景睿歎了口氣，“你果然隻是看上她那手廚藝。”

　　穆長清不由一愣，他自打見到沈櫻檸，她總是快活且知足的模樣，縱然知曉她是得罪郡主而來此祈福，卻也著實不曾上心。

　　畢竟，女子間的事總是麻煩得很，自己身為外男，不大好插手。

　　見他沉默，穆景睿暗暗搖頭，從琴桌旁站起，緩步走到窗前遠望，若有所思道：“你知道她因何開罪郡主？”

　　身後無人應答，他又道：“沈小姐是庶出，生母早逝留下一塊玉佩予她做念想，偏偏馨寧郡主看上那玉佩，一方要搶一方要護，胳膊如何擰得過大腿，她自是沒少挨打。”

　　“可笑，遍體鱗傷還要強撐著來此，向馨寧郡主祈福。”

　　穆長清心頭一悸，他沒想到她有這般往事，語澀的道：“我，我的確不知這些。”

　　他隻想著吃魚，隻想著如何治好自己隱疾。

　　“你沒有想那麼多，可我想了，”穆景睿回身看向穆長清，一字一句道：“我年幼時護不住小七，但我如今護一個沈櫻檸綽綽有餘！”

　　每個人心口都有道疤，縱是往事遠去疤痕也不會消失。

　　穆景睿便是如此，年幼時親眼見著妹妹墜湖，他拚命去救，卻隻換來妹妹冰涼屍體，和如今這副苟延殘喘之軀。

　　他長年在這迦南寺中修養，頗有些五蘊皆空之相，若非皇家血脈非同一般，隻怕早就剃度出家了去。

　　沈櫻檸，是難得合自己眼緣，讓自己想親近保護的小姑娘。

　　若是當年小七還活了下來，隻怕也會同她那般大，但不會像她那邊瘦弱伶仃，女孩子家家，還是要養的珠圓玉潤些才好。

　　穆長清自是清楚他這心結，一時無言以對，隻親手斟茶送上去，“你莫要激動，喝茶先平心靜氣，我承認我此事做得不甚周全。”

　　“左右事已成定局，往後你我多留心就是。”

　　已經回到住處的嶽瑾瑤氣得大發脾氣，“這個沈櫻檸怎麼那麼好命，救人救得陛下都賞她，還給了一個縣主封號，真是氣死我了！”

　　她如何能不氣，本來要到手的玉佩沒了，眼睜睜看著自己手底下不敢撲騰的賤命忽而翻身，還和皇室有了關係，這怎麼能忍？

　　“郡主消消氣，那姓沈的不過小小縣主，沒有封地沒有食邑，可見就是個虛名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大丫鬟臘梅奉茶安慰道。

　　嶽瑾瑤接過茶盞，沒好氣地輕抿一口後，道：“她那般低賤，自是不能跟本郡主相比，本郡主可是侯府嫡出，她一個相府庶女縱是攀上這親，也沒那好命享。”

　　“是，郡主說的是。”臘梅眼神一轉，計上心來，示意下人都出去後，附耳說了一通悄悄話。

　　嶽瑾瑤眼神一亮，拍桌應聲，“好，就按你說得做，選個可靠地走一趟，本郡主倒要看看，她姓沈的有什麼能耐。”

　　因著結拜之事非同小可，惠嬤嬤特地帶著宮裝首飾等見了趟沈櫻檸，又不忘指點她一些規矩。

　　沈櫻檸又一次跪拜起身後，忍著頭皮那股難受勁，緩緩抬手撫著發髻，聽到滿頭珠翠流蘇響，便忍不住心中哀嚎，聽惠嬤嬤說因自己未曾行笄禮，這發髻還是較從簡的。

　　若是行了笄禮，便是更為沉重的發冠，那要是磕頭還不得撅過去？

　　她心有餘悸，連忙示意身旁穗香，見她端上茶水，便殷切道：“嬤嬤辛苦，嬤嬤請喝茶。”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嬤嬤你多喝點就別再盯著我了，好不好？

　　惠嬤嬤看似專心品茶，實則眼底漫開一點笑意，隻是須臾又消失不見。

　　“縣主就不好奇，為何陛下會允你與三殿下皆為異性兄妹呢？”她來教縣主好幾天規矩了，不曾想縣主從不多問，倒是老實本分得很。

　　沈櫻檸自然知道，先前那三殿下穆景睿就跟自己提過此事，但此事被問起，她麵上隻做不知，求教道：“請嬤嬤指點一二。”

　　惠嬤嬤放下茶盞，輕聲說了起來，“此事追溯起來，還要說會殿下幼年時，殿下有個嫡親妹妹，也是我朝七公主，公主玉雪玲瓏，出生便被封作惠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