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邊是伺候自己數日的江月月，一邊是楚家，楚書俊心中暗暗歎氣，如今他真是左右為難。

楚家上下百餘口人，他身為楚家長子，收留江家血脈已遭皇上芥蒂，為保楚家，實該慎重行事。而江月月家中遇難，隻留她這麼一個弱女子，卻仍有人欲將她江家一脈趕盡殺絕。此時自己再留她於府內，恐怕不僅會連累楚家，還會把江月月置於風口尖上。

方才的話他也是斟酌許久才說出。

隻要他放了話，隨意尋了由頭將江月月逐出府去，私下再找人接應她，將她安置於南陽小宅，不僅護了楚家，也護了江月月，當是兩全其美。

可江月月並不這麼想，她之所以留在楚家，不僅是要依傍在楚家這棵大樹下，還要借助楚家的勢力替她平反江家冤案，若是她此離去，怕是事情再不受她掌控。留給她的時日已不多，她在楚家雖未曾有性命之危，可這不過是麵上，藏於暗處的賊人仍在虎視眈眈，隻一心將她江家人徹底除去，她必須繼續留在楚家，並博取楚家的信任，才有機會反擊。

雙眸微動，江月月暗自思索。

方才楚書俊親口對她說他於自己並無兒女之意，不過是瞧她可憐，才肯收留下她。想來這楚書俊倒是個正人君子，不過她正好可以利用楚書俊對她的憐惜之情騙他再次留下自己。

無論如何，要想法子留下，她不能走。

打定主意後，江月月倏地跪在地上。

“表哥說我不信你，句句意思，卻是要把我送離開的意思，我......”江月月語句一頓，“如何敢信呢......”最後這句話，江月月說的極輕。

楚書俊微微歎氣，輕輕搖了搖頭，道：“當初留你下來......是我欠妥考慮。”

若不是為了顧全大局，他也不想讓江月月離開楚府，楚書俊無奈，他不能為了一個女子，不顧楚家安危，隻得暫且先避下風頭，其餘往後再商酌。

見江月月眸中含淚，想是江月月仍有猶豫，楚書俊隻好安慰她道：“你不必憂心，明兒你不必再來伺候我，隻收拾好你的行李，我會為你尋了馬夫，將你送到南陽，待你去了，可將宅子上下打掃一番，置上一些家具，你放心，你的月錢照算，你隻管去便是了。”

盯著江月月，楚書俊思量片刻，怕她一人獨居難免孤寂了些，便又道：“我再派個丫鬟前去同你一齊打掃如何？”

江月月搖搖頭，目光楚楚地與楚書俊對視，略帶惶恐地說：“書俊表哥，你也知因著我左右不過是外人，清悅姐姐素來瞧我不上，還幾番無故怒斥奚落我，月兒不愛生事端，這些事一並都忍下了，月兒這會子在表哥身邊，仍有些照應，可若離了表哥，我實是擔憂清悅姐姐會尋了人暗下打壓我，到時若真派了人，我獨身一人，恐怕實難對付。”

說著，眼中帶了淚，看起來像受了許多委屈，江月月兩手覆地，俯身向楚書俊磕了個頭，懇求道：“還望表哥惜念舊情，且將我留下罷，月兒不勝感激，日後願為表哥你當牛做馬。”

江月月伏在地上，嬌弱的身子因為抽噎有些發抖，看起來很是可憐。

雖說他從小到大被下人拜過許多次，可眼前的人是江月月。昔日的江家大小姐，如今卻卑微屈身，在自己跟前毫無身份地跪下磕頭，楚書俊看在眼裏，心裏卻很不是滋味。

可楚書俊聽她這麼說，忍不住皺了眉，楚清悅是他親妹妹，他的性子，自己再熟悉不過。

雖常常使些小性子，言語上不加顧忌，可並非心狠手辣之人，斷然不會像江月月所說，敢私下尋人報複。

他開口替楚清悅辯駁，“月兒，清悅是我妹妹，相處十多載，我再了解她不過，她平日是喜逞口舌之快，可心地卻並不狠毒，”

為了讓江月月安心，楚書俊為她開導：“況且清悅居於深閨，素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又怎會識得外頭的人，你實在是過於憂心了。”

江月月麵上似在認真聽楚書俊的辯解，其實內裏早已暗自腹誹。楚書俊他白天鮮少在府內，楚清悅又是個慣會黑白顛倒的人，他又怎麼能看到她不為人知的惡毒一麵。

楚清悅仗著自己是楚家小姐，脾氣暴躁易怒，稍有不滿便辱罵下人，還時常往下人身上摔杯子砸椅子，就連自己，也多受她羞辱。

若不是她寄人籬下，又怎會任憑她這潑婦如此囂張。

何況楚書俊護短，對他親妹妹向來溺縱，看不下去隻不過開口訓斥幾句，並不責罰。既然他不肯相信自己所言，江月月再多說也無用。看來隻有裝可憐才能動搖楚書俊的念頭了。

“書俊表哥，月兒家中落難，早已是無依無靠，先前慘受唾罵，多虧表哥肯收留我，方使我不再流落在外，月兒這條命算是表哥撿回來的，經這相處多日，月兒早就將你視作親人一般，”江月月說著，眼裏落下淚來，她抬手拭去淚水，繼續裝可憐，“月兒不想再失去親人了，月兒隻求能留在表哥身邊報答你，請表哥不要趕月兒走。”

楚書俊兩手置於身後，暗暗攥緊。

楚書俊見不得江月月楚楚可憐的模樣，見到江月月這般懇求，他實在不忍心。

看來月兒已經將他視作親人，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此去一別，不知何時還能再見，月兒嘗盡了離別之痛，現下怕是再難承受分別。他自小便未與親人分離過，可瞧江月月眸裏分明含著不舍，他也能感受一二，不免心中為之惻然。

猶豫一會兒，楚書俊終於鬆了牙關，對江月月道：“月兒，你我分別本是注定，我此般也是有意護你，既你現下暫且不願離去，我許你一個月，一個月後，我再命人帶你前去南陽，如何？”

江月月一聽，好歹還有一個月的時間，看來仍有回旋之地。

當下麵露感激向他拜謝，“月兒在此謝過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