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接過我的紙條,我也沒賴著,轉身就走。這種時候,越貼著上前,越像個騙子。
從那古玩街走回停車的地方,小漠就急著問我:“那傻子到底怎麼回事?”
“金銀鬼,其實就是山林裏的孤魂野鬼。他們沒有超度,不能很好的安葬,他們隻能在那附近徘徊。可是他們不甘心,他們想要有人找到他們。所以那些路過他們附近的人,特別是身體不是很好,對金錢有很強烈欲望的人,就會被他們暗示。他們會覺得,那地下有金豆子,銀豆子。然後動手直接挖泥。要是那屍體埋得比較淺還好,最多就是手指頭破皮。要是埋得深,就跟這個一樣,直接手指頭斷了。挖不到,就會被懲罰,懲罰他捧著自己的斷指頭回家。在那些人的眼中,那就是他們挖到的金豆子銀豆子。這種肯定,讓他們下次還去。直到挖出屍體為止。”
“那他們就不會帶著鋤頭去挖?”
我斜著眼看看小漠,有點不理解他的腦回路。“我哪知道?我又沒被金銀鬼迷過。”我看他那模樣,要是讓他碰上了,說不定還真會上前挖幾下的。
小漠也點點頭,算是明白了我的話。上了車,他還來了一句:“要是把我哥帶過去,他肯定會上手刨。那些人手指頭都斷了,怎麼就不會疼呢?”
呃,別問了,我真不知道。我也沒刨過金豆子銀豆子。這個小傻子,怎麼這麼多問題呢?他是當自己是十萬個為什麼,還是把我當百科全書了?
回到小漠住的地方,回想著今天那店鋪老板,我估計,他也是個半瓢水的。要不不會這麼騙人錢。不過我爺爺既然是有計劃來找他的,我還是去找他聊聊的好。
第二天,我們再次去到了生財鋪,還是昨天那老板,就坐在店裏,慢悠悠泡著茶。感覺市裏這種行業的店鋪,泡個茶都是標配了都。就跟我們在村裏的道師,上桌就要有酒有肉一樣,都是標配。
表明了來意,就是來問問,是否見過一個七層的陰沉木玲瓏球。那矮肥油瞪著眼睛,看了我好一會,才說道:“你們是想問,真貨?”
我心裏吐槽著,這誰還上趕著買假貨呢?“是一個有年頭的玲瓏球了。”
“嘖嘖,這東西啊,你們也不是第一個來問的了。七層,還陰沉木?就我們這古玩街,能找到個三層的就不錯了。那邊,斜對麵河邊賣工藝品的,五層,塑料的,當玩具賣的,倒是有幾個。”
“那餘先生,你知道,誰手裏有嗎?或者是,誰也來打聽過這個?”我盡量表現得謙虛點。
“幾年前有人來打聽過,隻說是玲瓏球,可沒說幾層的。後來也就收了一個三層的,陰沉木的,嘖嘖嘖,一萬八千八。”
“那是誰在收這種玲瓏球呢?”
“多少年的事情了,誰還記得呢?”
一直沒開口的小漠,突然把一張一百塊擺在了他那小茶杯下,問道:“記得了嗎?”
我心裏暗罵著:他是又犯二了?
矮肥油也笑道:“給錢也記不住。好多年前的事了。你們還能記住幾年前路上隨便遇到的一個人?”話他是這麼說的,但是手已經伸過來,連著茶杯帶著錢,一起收走了。這行業,永遠都是這樣,收個錢都要掩飾一下。
等我們從生財鋪裏出來的時候,那遇到金銀鬼的男生的媽媽給我打來了電話,她說,她已經準備好了很多硬幣,家裏人也同意讓我過去看看。
我對明南市區並不熟悉,小漠充當了司機。那男生已經辦了出院回家了,原因很簡單,一來沒錢了,二來,他對醫院很排斥,不停罵人甚至砸東西。其實吧,就算真的罵人砸東西,被認定是腦子有問題的人,那也會被綁起來打針的。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沒錢了。
我們在那男生家裏見到了他的家人。五口之家,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加上一個獨生子。男生同樣很排斥我,他爺爺同樣也不信任我。我一進門就聽他沒好氣地說:“這種年輕仔,會什麼。還不是來騙錢的。”
我沒理會他,徑直走到那大男生麵前。他看上去還挺有精神的,不過他這種有精神本身就是不正常。想想,誰突然掉了那麼多手指頭,還能好好的,不發個燒,不痛得臉色蒼白?
“喂!我們兩去挖金豆子。”我對他說著,看他年紀應該比我小一兩歲,這種語氣,正好適合。
他看向我,沒好氣地說:“你不是來騙我家錢的?”
“那也要你家有錢給我騙啊。走吧,哪挖的?”
他狠狠瞪著我:“你真信我?”
“走不走?要別人相信你,那就要讓別人親眼看到吧。走,我們一起去,要是真的有很多金豆子,全是你們家的。怎麼樣?到時候,你們家就能把之前醫療費的錢給墊上了。”
男生看看我,再看看他爸媽,轉身就朝外走了。我在經過他媽媽身旁的時候,低聲說道:“帶鋤頭去!”
“真去挖?他瘋了,還要我們全家跟著瘋嗎?”家裏的爺爺喊了一句。
我回身微笑:“那你可以不去。”
男生走了,我跟著,小漠自然也跟著。那媽媽是拎著鋤頭跟著我們一起出來的,他爸爸是落後了好一段路,才遠遠跟上了。
這地方位於郊區的郊區,其實就跟我們村子差不多,路邊也有農田。唯一不同的是人家去市裏逛個街,有公交車坐。
沿著田埂,走到了一個荒坡腳下,再往裏,人跡稀少了,可以看出,這邊並沒有多少人會過來。男生走在最前麵,他說,他那天是淩晨四點多出門,到這邊也就五點多,根本就不是什麼半夜。他是來山腳下找蘑菇的。蘑菇沒找到,他卻挖到了金子。
我沒有反駁他,還一副興致勃勃跟著他去挖金子的感覺。等到了地方,那還真是藏屍的好地方啊。一片的老鬆樹,下麵是灌木,植被很厚。隻是有一塊地方有過被挖掘的痕跡,旁邊的泥土裏還帶著一些血點。隻是不注意看的話,會覺得那是泥土本來的顏色。
男生的笑慢慢的詭異了起來:“就是這裏,就是這裏,挖下去,有金子!”他說著蹲下就動手了。
他媽媽看著那畫麵急著跟著哭,就要上手去拉孩子。我隻能接過那鋤頭歎口氣。看看!去到哪,我都是做苦力的份!
“拉著他一邊去!”我大聲喊了一聲,男生爸媽這才明白,趕緊把男生拉到了一旁,隻是那男生卻掙紮著非要過來動手刨泥不可。
我揮著鋤頭,沿著那痕跡往下鋤了幾下。沒有用多少力度,這要是一鋤頭下去,就把人頭蓋骨給敲成渣渣了,我也難處理。
挖了幾下,那暗色的泥土裏就出現了一些泛白的痕跡。我蹲下來,小心地用一旁的幹樹枝扒拉了幾下,那白色的東西就露出了一個頭來。那可不就是銀豆子嗎?
白色的,一小點。那種白,在這泥裏看著就很紮眼。
男生在那喊著:“我就說有吧,我就說有吧。媽,趕緊去撿啊,別讓他們搶走了。”
好在那夫妻就算心裏有疑惑也沒真上來跟我搶。我繼續用樹枝扒拉著,黑泥裏的小白點越來越多。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形狀也越來越奇怪,漸漸的也變得大塊了起來。等第八個白點被我扒拉出來的時候,我丟開了手裏的樹枝,說道:“人骨頭,這些是腳指頭的部分!錯不了!”
我家是做什麼的,看人骨頭這點,我還是有點信心的。
我的話讓他們都僵住了,就連小漠也詫異得說不出話來。“硬幣呢?”我喊了一聲,那男生的媽媽馬上過來,從一個超市袋子裏掏出了一個小口袋,紅色的,裏麵全是硬幣。抓在手裏,一隻手都抓不過來。他媽媽還帶著歉意說著:“隻找到這些。”
男生還在那邊掙紮著,喊著別讓我們把銀豆子都撿走了。他爸是紅著眼,抓著他。甚至在掙紮中,他的手指頭都再次滲出血跡來。
我把那紅口袋解開,把硬幣都倒進剛挖的那個小坑裏。再把泥都蓋上,還小心地把那些人骨都埋實了。
做完這些,一手撐著鋤頭,說著:“行了。這硬幣就算是還給人家的金豆子銀豆子了。今天開始,三朝去派出所報案,就說你們孩子挖到人骨頭了。照實說,帶他們來挖就行。”
“那,那我兒子?”女人擔憂地問著。
“回去就好了。不過就他那傷,估計會感染。你們還是趕緊準備點錢,送醫院吧。”金銀鬼的影響過去後,他斷了那麼多手指頭的傷,不疼死才怪呢。
回去的路上,小漠湊到我身旁,示意我看著走在前麵,被他爸拖著的男生:“他這樣的,真能好?指著人骨頭說是銀豆子,他是眼睛出問題了,還是腦子出問題了?”
“你要是被影響了,你看到的就是金豆子銀豆子了。”
“那他剛才還哭著喊著的,現在怎麼安靜了?”
“回過神了唄。”
小漠還不信的快走幾步,去看那男生。現在他不再哭鬧,也乖乖跟著他爸走。隻是雙手開始顫抖,沒有認真看路,而是舉著雙手,就這麼盯著自己染血的帶著繃帶的手指頭。
回到他們家,就站在那門口,男生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我,對我說了一聲:“謝謝。”再看向他爸,說道:“爸,我們去醫院吧。痛!”這時候,他渾身都在顫抖了。十指連心,之前的治療也不完善,現在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他爸看看他,再看看我,那張臉僵了一下,才慢慢笑了起來,重重點著頭,說著:“好!我們,馬上去醫院!爸就是借錢,也會給你醫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