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人何必多此一問。”

顧九娘的神色疲憊，聲音帶著些許嘶啞，但不難聽出其中的不滿。

“好，顧氏，本官問你，關於你夫君殘害他人後服毒自盡這件事你可知情？”

陸衍也不急，隻是稍稍提高了音調，仍舊一本正經的詢問。

“民婦不知情。”

顧九娘抬起哭得紅腫的眸子，惡狠狠的盯著陸衍，咆哮道：“縱使他犯了殺人之罪，可也用性命相抵了，你們還抓著這件事情不放，究竟想怎麼樣？”

顧九娘的情緒十分消極，陸衍快速的和蘇婉交換了一個眼神，而後心領神會的衝顧九娘說道：“你夫君身為獄差，卻知法犯法，蓄意謀害他人性命，按照大越國的律法，可是罪加一等，要株連全家的。”

他的話音剛落下，蘇婉立馬識趣的接過了話頭，“我聽說你還有一雙兒女，若是你被牽連流放，你的一雙兒女可就成了孤兒，他們尚且年幼，又沒有自保能力，能不能長大還不一定呢，真可憐！”

說完，她不緊不慢地走到房間裏唯一能坐的那張桌子麵前坐下，儼然一副準備安心看戲的樣子。

“你們喪盡天良，不許動我的孩子！”

顧九娘臉色驟變，一下子就激動的從床沿邊站了起來，雙手握得死死的，似乎隨時要找眼前兩人拚命。

“顧氏，我調查過了，你們一家與犯人趙雁鳴並不相識，也沒有任何糾紛，為何你夫君要去傷害一條無辜的性命，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

陸衍冷眼看著她的反應，聲線清冷，平白的添了一抹涼意。

“我夫君的事情我一概不知道，他什麼都沒有告訴過我，你們不要再問我了。”

顧九娘的情緒突然有些崩潰，她大哭了起來，一邊說一邊用力的拍打著腦袋。

然而，她的這副舉動在蘇婉看來，無異於畫蛇添足，掩耳盜鈴，更加出賣了她知道些什麼的事實。

“那人究竟給了你們什麼好處？竟值得你們全家舍命相護？”

蘇婉恨鐵不成鋼的瞪了顧九娘一眼，厲聲吼道：

“你還不準備說實話嗎？真要看著你那一雙兒女變成孤兒，流落街頭成為乞丐？”

“孤兒、乞丐”這種字眼似乎刺痛了顧九娘的心臟，她的指尖都被自己掐得泛了白。

眼看顧九娘有些動容，陸衍不著痕跡的繼續往上加了一把火，“我國律法表明，若對案件帶罪立功者，可從輕處罰。隻要你供出背後之人，本官便免去你和你家婆的流放之罪，讓你們幾人繼續生活在一起。”

顧九娘聽完陸衍的話，眼裏漸漸有了亮光，她糾結了一會兒，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閉上眼睛，“好，我說。”

聞言，陸衍和蘇婉兩人皆鬆了一口氣。

隨後，顧九娘咽了咽口水，當著兩人的麵，便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盤托出：“我並不知曉那人真實身份，隻知道他多年前曾救過我夫君一命。幾天前他突然找到我夫君，讓我夫君報答他當年的救命之恩，並以重金酬謝。我夫君重情義，就答應了。”

說完，她像是如釋重負的吐了一口氣。

“那你們今日為何會麵？”蘇婉乘勝追擊。

“他今日是特意來囑咐我的，要我保守秘密，不可向任何人提起他。”

蘇婉還想問點什麼，突然——

“噗！”顧九娘吐出了一口黑血。

這明顯是中毒之症狀！

蘇婉眉心一緊，趕緊上前拉過她的手腕細細把脈，卻發現其脈搏十分紊亂，再探胸口，灼熱滾燙，似有阻隔。

彼時，顧九娘頭疼欲裂，胃裏翻滾，再次吐出了一大口黑血，轉瞬之間，眼看著人就快不行了。

“她可還有救？”陸衍神色焦急的詢問。

蘇婉搖了搖頭，“她所中之毒名為幻顏草，十分霸道，毒素已經攻心，一旦發作無藥可救。”

“他，他居然要殺我。”

顧九娘臉色蒼白，眼睛裏無端的生出了一絲絕望，斷斷續續道：“他…他住在…城外西邊二十裏地小…樹林。”

說完，顧九娘閉上了眼睛。

蘇婉探過她的鼻息，發現已經全無聲息了，饒是華佗在世，也不可能將她救活。

現在她可算是明白黑衣人今日之舉了，分明就是為了殺人滅口。

眼看活生生的人漸漸沒了生息，而自己卻無能為力，蘇婉心臟處突然堵得有些難受。

她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錯了，從一開始就不該追查這樁案件，但是，這種負麵的情緒，轉瞬間便被心中的正義感代替了。

她明白，事已至此，唯有找出真凶才是對逝者最好的安慰！

陸衍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不必自責，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並非我們所願，這樁案件已經牽扯出了三條人命，即使你想放棄，我也會追查到底，我就不信背後之人能一直手眼通天！”

“誰說我要放棄了，相反，我覺得這貓捉老鼠的遊戲越來越有意思了，我倒要看看這隻老鼠能藏到什麼時候！”

蘇婉壓下心裏的難受，而後，她看了看外麵守門的衙役，可以提高聲音道：“城外竹林不用去了，人肯定已經跑了，我累了，今日就先這樣吧，改日你若有其他線索，我再過來。”

說完，她趁眾人不備，偷偷的塞了一張紙條到陸衍的衣袖中，然後，揚長而去。

蘇婉想明白了，之所以他們的所有計劃都被人捷足先登，那麼肯定就是他們內部出了內鬼。

因此，她才寫了紙條，約陸衍今晚三更在護城河旁單獨會麵。

回到府裏後，蘇婉吩咐采薇守好院子，便鑽進了房裏。

她先是製作好了幾瓶能當暗器使的毒藥，而後，想起陸衍重托，這才從盒子裏把先前朝陸衍要的那顆丹藥拿了出來。

當年她師父製作丹藥的時候，她年紀還小，隻懵懂地記得其中幾味藥材，卻搞不清楚每種藥材所需的具體含量。

藥物之中，正所謂毫厘之差，差之千裏，蘇婉也不敢貿然朝著丹藥下手，隻得先研究丹藥中所含的各類藥材。

蘇婉得了葉傾仙的真傳，識藥的本領自然也超於常人，因此，僅僅靜坐在桌前幾個時辰，便將丹藥中含有的大部分藥材找了出來。

而且，藥材中除了有兩三味藥珍貴難尋，其他的都尋常可見，不算特別棘手，隻是要多費些時日。

眼看就要三更天了，蘇婉收好丹藥，換上一襲男裝就從後門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