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姑娘，世子殿下不是前來認錯求原諒的嗎？怎麼這就走了？”

　　留霜看著被自己父親一句話就帶走的孟祁離，心裏竟覺得幾分慶幸，幸虧她家姑娘沒有嫁過去，像這麼沒有責任和擔當的男子，嫁過去豈不是要遭罪？

　　“睿王府已然名聲掃地，沒個三五年，是不會有起色的，以後，怕是無人敢嫁孟家男兒了。”

　　沈卿姒淡淡說著，目光不經意掃到停在不遠處的一輛黑色馬車，車簾掀起一半，自己的目光剛好與馬車裏那雙澄明的眸子相撞，一時間，心臟竟慢了半拍。

　　忙收回目光，在留霜的攙扶下，轉身回府。

　　馬車裏的男子看著落荒而逃的沈卿姒，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方才那般咄咄逼人、氣勢淩人，見了他倒是瞬間散去了滿身尖刺，女兒態十足。

　　沈卿姒回到清輝院都還沒有緩過來，喝了一口茶，想著方才那雙清明的眼眸，便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和他的一夜荒唐，臉上更是燙得很。

　　“姑娘可是還在生氣，奴婢如今倒是覺得姑娘因為世子殿下生氣太不值當了。”

　　“你今日見到了他到底有多不值得了？”

　　“奴婢算是見識到了，正替姑娘慶幸著呢。”留霜說著，看著沈卿姒笑了起來，“姑娘以後一定會覓得良人的。”

　　沈卿姒臉上掛著笑，“就你嘴甜，去幫我準備筆墨紙硯吧。”

　　“奴婢這就去。”

　　留霜幫她準備好筆墨紙硯，沈卿姒提筆沉思片刻，迅速寫下一封退婚書，一氣嗬成，字字泣淚。

　　“留霜，將這封退婚書先讓書肆先生傳抄，再差人送到睿王府去。”

　　沈卿姒看了一遍，確定無誤，交給了留霜。

　　短短一天時間，她的退婚書就在潁都傳開了，看到沈卿姒寫的內容，無不稱讚沈卿姒是簪纓世家女兒的典範，無人不敬仰她的坦蕩磊落，頗有其祖父鎮國公之風。

　　謝家，謝辭遊接過小廝遞過來的書信，打開，正是沈卿姒的退婚書。

　　“因奴年少不經事，受汝花言巧語所惑，兼慕汝才能德行皆上品，遂結成兩家姻親，汝恪守本分，盼早日嫁作汝婦，未曾料汝並無半分善待之心，反生詭戾，千般萬般，奴曆曆在目，每念此，奴焚心徹骨，淚如雨下。汝行不忠不仁之事，信任不再，真心錯付，奴感天崩地裂，再難接納汝。遂今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特立此書。”

　　看到最後，原本澄明的眸子漸漸沉了幾分，幾分煩悶升上心頭。

　　心煩意亂的將退婚書丟到桌上，站起身來，正巧小廝進來稟報：“公子，王家姑娘來了，大夫人讓你過去見見。”

　　謝辭遊是潁都出了名的風流少年，如今正當而立之年，卻仍舊沒個正型，整日徘徊酒肆歌樓之間，讓其父其母操碎了心，相親更是一輪緊趕著一輪，就希望尋得一個他可以看得對眼的女子，讓他收心。

　　“不去。”

　　謝辭遊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但是老夫人說了，讓你必須去。”

　　“說了不去就不去。”

　　謝辭遊說著直接把小廝拎到一邊，不讓他擋著自己，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今日約了好友兵部尚書家的公子燕景明一起去聽雨閣喝酒，剛出門便看到一騎快馬呼嘯而過，險些與自己的馬車相撞。

　　撩簾望去，便看到那人手中拂塵翻飛，想必又是要去哪家傳旨報信了。

　　聖旨下來的時候沈卿姒正在看書寫字，聽到留霜說聖旨到了，她握著筆的手猛地一抖，一滴墨汁滴到宣紙上，迅速暈染開去，她原本平靜的心也落了一塊石頭，激起千層浪。

　　一股寒氣從腳底直竄上心頭，讓她手心跟著起了一層冷汗。

　　“過去看看。”

　　她扶著桌子站起來，來不及披上大氅就匆匆出門去了。

　　剛過去就看到太監離開的背影，沈家除了孫輩的沒來，其餘都在院中。

　　“父親。”

　　沈卿姒喊了一聲，喉嚨有些幹澀，更有些想哭。

　　沈知潛拿著聖旨，轉身看向沈卿姒，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沈卿姒上前，望著沈知潛，鼻頭一酸，紅了眼眶。

　　沈知潛神色複雜地看著沈卿姒，抬手撫上她的臉頰，笑道：“爹爹的阿寶是最棒的對不對？”

　　沈卿姒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滴落在積雪上，咬著牙嗯了一聲。

　　“阿寶，東遼屢犯我邊境，如今更是侵占邊疆數百裏，皇後命我等前去鎮守邊關，皇命如天，我不得不從，唯一擔憂，便是你們在潁都的安危。你祖母年邁，你母親體弱多病，你是家中長女，以後府中事務，你要多幫忙操持。”

　　沈知潛對沈卿姒有愧，當初沒有看清楚孟祁離的真實麵孔，讓她受了傷，如今更不能守在身邊，護她愛她。

　　“阿娰一定會竭力幫忙操持府中事務，等著祖父和爹爹帶著沈家男兒凱旋歸來。”

　　在場的人除了沈卿姒以外，沒人知道，這次出征，於沈家來說，是一場空前的浩劫。

　　從不輕易流淚沈卿姒如此一哭，讓征戰幾十年的沈知潛跟著紅了眼眶，身後的女眷紛紛跟著掩麵抹淚。

　　沈家軍是接到聖旨當天就啟程的，連送行宴都沒設。

　　潁都百姓趕去送行的時候，沈家軍已經到了城門外，沈卿姒和沈家女眷站在城樓上，遠遠看著自己父親和兩叔父的隊伍在城門口停留，眸中多了些迷茫和不安。

　　她在害怕，害怕自己不能拯救沈家於危難之中。

　　上前將祖母和母親阮氏摟進懷裏，聲線沙啞，“祖母，娘，還有阿娰在，阿娰一定會照顧好沈家，咱們一起等著沈家軍凱旋歸來。”

　　隨即默默擦掉眼淚，望著遠行的軍隊，深吸一口氣，高聲大喊道：“誓等沈家軍凱旋歸來！”

　　城樓下老百姓聽到沈卿姒的高呼，立馬跟著齊聲大喊：“誓等沈家軍凱旋歸來！”

　　喊聲震天，氣勢浩蕩，沈知潛回頭紅著眼眶往城樓上看了一眼，回過頭，長手一揮，“出發！”

　　沈家軍便浩浩蕩蕩地出發了，留下漫天塵土。

　　東遼突然侵犯寧國邊境，軍情緊急，沈家軍走得匆忙，潁都百姓雖然心係軍情，卻沒有多大擔憂，這些年，沈將軍為他們蕩平了太多的內憂外患，以至於他們覺得隻要有沈家軍在，寧國便永遠無危。

　　而此時，聽雨閣裏，謝辭遊手持酒杯，聽著燕景明說著為沈家軍加駐兵器的消息，充滿英氣的眉眼間略顯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