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是不怕他查。”朱娘子歎道:“可今日好端端一場盛會被攪黃,這得損失多少銀子......”
“這話也不必說它。”柳媽媽打斷了朱娘子的話,懊惱地道:“昨日不查,前日不查,偏要今日查,咱們這分明是得罪了哪位貴人。你去後麵告訴慶兒和薛濤,今晚不必過來了。我問問這裏的姑娘和雜役人等,近日可曾衝撞或冷落了哪位客人。”
“是。”朱娘子答應著去了。
柳媽媽收起臉上頹色,換了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態向堂中眾人道:“你們也不必瞞我,有得罪了客人的趁早說,或者媽媽我還能想得到補救之法。若不然,連累得整個上雅閣關門,大家一起喝西北風去。”
沒有人接話,眾人或麵麵相覷,或竊竊私語,竭力露出無辜之色。
柳媽媽眼底浮起一絲怒意,平日堆滿笑容的臉現出一層狠戾,提高了聲音道:“沒有人承認是吧?媽媽再警告你們一句,此時承認,但情有可願,咱們既往不咎。若待將來事情查明,哪個做下的事,可仔細自己的皮!”
“嗚嗚......”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突然嚇得哭起來,躲在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後麵道:“我前日......前日侍候客人時不小心被裙子絆倒,將茶水灑在客人身上......”
“那是哪位客人?”柳媽媽目光刀子一樣落在小丫頭臉上。
“媽媽,那是崔判官。”小丫頭哽噎得說不出話來,前麵的姑娘代她答道:“媽媽知道的,崔判官素來最是和善。彼時小翠雖將茶水灑在他身上,他不但沒有生氣,反將小翠扶了起來,還安慰小翠不必害怕。”
柳媽媽瞪了小丫頭一眼道:“崔判官不是個會挾私報複的人,你這丫頭添什麼亂!”
一個豔妝女子道:“崔判官便要報複,也決然使喚不動張、楊二都尉。依我看,咱們這回得罪的必是個極有權勢的大貴人。媽媽不妨先想想,成都城裏有多少極有權勢之人。”
另一相貌出挑的豔妝女子酸溜溜地道:“咱們這些人哪能接待得了極有權勢的大貴人?媽媽要問,也該問那些時常進入權要之門的姐妹才是。”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一相貌忠厚、姿色略遜的女子道:“慶兒姐姐這幾天一直在後院習練歌舞,並不曾接待過客人,你休把臟水往她身上潑!”
“我說是她樊慶兒了嗎?”酸溜溜的女子尖聲道:“再者這幾天多少人欲尋她而不得,難保有些人心中懷恨,你敢說她就能撇得清清楚楚?”
“慶兒姐姐......”
“別吵了!”柳媽媽怒聲打斷了兩人的話道:“這是什麼時候,你們還有心思在這裏吵!豔如說得不是沒有道理......小翠,你去把慶兒叫過來。”柳媽媽對方才嚇哭了的小丫頭道。
小翠答應一聲,趕忙提著裙子向後院跑去。
不一會兒,樊慶兒帶著惜葒來到客堂,朱娘子也跟著回來了。
“媽媽叫我過來,可是覺得今夜之事與我有關?”樊慶兒顯然已從朱娘子處聽說了盛會取消、教坊被查之事,開門見山地問。
“不錯。”柳媽媽也不打啞謎,冷著一張臉道:“你平日常與高官貴人來往,可知哪個性情偏狹,做得出挾私報複這等事?”
樊慶兒道:“性情偏狹者自是有的,然女兒向來小心翼翼,決不敢做出得罪貴人之事。”
“媽媽並不是說你有心得罪客人。”柳媽媽道:“隻是這幾日求見你者絡繹不絕,媽媽全教他們今夜再來。這其中難免有心胸狹小者,吃了閉門羹後懷恨報複也未可知。”
樊慶兒低頭想了一想,自己若當著這麼多人說出哪個高官貴人的名字來,日後這話若傳進那人耳中,自己隻怕要吃不了兜著走。
於是她微微一笑,轉移了話題道:“求見女兒者固然不少,求見薛濤者隻怕更多。媽媽一直說薛濤是韋將軍的人,可韋將軍似乎已經忘了她的存在。會不會有人覺得媽媽故意以謊言欺哄,從而對咱們教坊不利呢?”
“這話可就扯得遠了。”名叫豔如的女子尖酸地道:“即便那些客人因求見薛濤不得而懷恨,薛濤又不曾與他們有過來往,如何知曉他們的為人行事?媽媽問你什麼你直說便是,隻管扯別的做什麼!”
“我要怎麼說用不著你來教!”樊慶兒也是個心高氣傲的,平日又與這豔如不和,當下毫不客氣地道:“事情還未查清楚,你就想賴我!你最是個眉高眼低的,也想想自己有沒有得罪了哪位微服過來的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