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裏一片狼藉,她被五花大綁在那一堆柴禾上麵,身子蜷曲著。
白色的襯衫黑色的風衣,都被血水浸透。還有源源不斷的血,從她的四肢腕間湧出來,身上被紮了七八刀,觸目驚心。
血染紅了她身下的柴禾。
那場麵,像極了楚辭死的那天被血浸透的雪地,刺得他眼眶發紅,心口發疼。
他有些頭暈,一瞬間像是進入了幻覺。
眼前的那張臉沾著血,那麼熟悉啊!
熟悉到讓他想要恨不得立即衝上去,替她受了這份疼,把傷害她的人大卸八塊。
可迎上她的眼神,卻被一下子刺得清醒了過來!
那一雙眼噙著血淚,沒有往日半分溫存,隻剩下令他心慌的冷笑,寒得徹骨,笑得諷刺。
她盯著他,像是看著一個笑話,“逍王殿下是來給我拋屍的麼?”
那眼神那麼亮,控訴著什麼他分辨不清楚。
他下意識上前一步。
伸出手,卻不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麼。
半晌,才把手收回來。
不,她不是楚辭。
即使是楚辭,他和她之間也早在她血書自殺,給他潑臟水試圖毀了他的時候恩斷義絕。
而眼前這個女人,是一個給楚寧下了毒,是一個和楚辭裏應外合,想要徹底毀了他的惡魔,他不能上了她的當!
再說這身上的傷......
她做了那麼多壞事,也是她的報應......等寧兒身上的毒解了,她的死期也應該到了。
他閉了閉眼,逐漸恢複了冷靜。
臉上,恢複了高高在上的漠然冰冷,一開口,更是視人命如草芥般涼薄,“來人,給她解開繩索,她就是死,也要先解了寧兒身上的毒!”
他盯著她,眼神逐漸陰鷙,“寧兒和她肚子裏的孩子若有事,本王叫你生不如死!”
一個字一個字,像是寒冰利刃,紮進了她心裏。
她以為自己和他早就恩斷義絕,不會再疼了。
可此時,她才知道,這個男人一言一句,依舊是最致命的刀,能夠把她一刀一刀淩遲。
她緊盯著他,好似已經忘卻生死,“蕭燁,你還記得五天前楚辭怎麼死的嗎?”
蕭燁皺眉。
她什麼意思?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拿那個女人來激本王?”他臉上,肉眼可見有了怒意。
她卻不管,字字誅心,“你跟她在一起裝可憐無助的時候,不是說你見不得血嗎?你不是被你娘的死嚇壞了嗎?現在呢?”
“她死的樣子,你見過嗎?”
“我身上的血,你看得見嗎?”
“我看你,很享受殺了她的感覺吧?”她突然笑了,萬般情愫皆化作嫌惡,“蕭燁,你裝模作樣的樣子,讓我覺得惡心!”
“今天你最好弄死我。”
“否則,我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垂眸,一顆心終淪為寒冰。
過往曆曆在目,但早已物是人非,或許一開始就是個騙局,是她太傻,信以為真。
兩個月前,這個男人在她麵前垂著眼瞼,一臉憂鬱模樣說起他母妃的死,說起他的難過痛不欲生。
她好心疼他啊!
她總以為,她陪伴在他身側,能治好他心裏的傷,總會讓一切都好起來。
即使是五天前臨死的時候,她都還在求著楚寧,不要讓他看到自己的屍體,生怕他承受不住。
可結果呢?
結果,她死了,他娶了楚寧。
今日,見不得血的他,卻先是偷襲,後下麻藥,叫人把她弄成了這個樣子,又在這裏威脅她,不給楚寧解毒,就讓她生不如死!
她都死過一次了!
哦不,兩次了。
還要怎樣生不如死?
好笑。
真好笑!
她就是個大傻子,才會相信這個男人需要救贖!
她閉上了眼睛,不再看他,默默地等著傷口愈合。她要先離開這個地方。
但是蕭燁卻不允許。
他似乎是徹底被她激怒了,直接道,“在她死之前,讓她先給寧兒解毒。帶走!”
丟下一句話,他直接甩袖離開。
兩個侍衛上前,拖著她就走。
渾身很疼,像是要死了一樣。
她好不容易長好一點的傷口,又被撕I裂了。
血流了一地,他卻再也沒回頭。
全程她都沒再說話,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他的背影,眼底隻剩下殺意。
多諷刺啊!
曾經說會對她好一輩子的人,現在卻要為了楚寧讓她死,讓她生不如死,這樣折磨她......
蕭燁,這就是你說的對我好嗎?
你是真的認不出來是我,還是你心裏早就跟明I鏡兒一樣,早在三個月前就算計好了這一切,隻等我像個傻子一樣鑽進這個套子裏?
但這些話,她都不會再問了。
她楚辭,不是那樣不知進退的人。
她搖了搖頭,垂下眸來。
既然你這樣喜歡看一個人生不如死,那......我就成全你。
到了楚寧的門口,她抬頭看了眼上麵的牌匾,這才道,“我可以給她解藥,就怕王爺不敢給她吃。”
她說著,憑空一個白色瓶子丟給了蕭燁,“一次一粒,一刻鐘見效。”
蕭燁都沒看清楚那瓶子是什麼甩過來,就接在了手上。他臉色一黑,正要質問什麼,屋裏一個太醫急匆匆走了出來,“王爺,快!快,解藥!”
“王妃要撐不住了!”
這麼一催,蕭燁也顧不上楚辭,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把藥瓶給那太醫,“一粒。”
太醫拿著藥瓶進屋。
蕭燁緊盯著她,俊臉鐵青地道,“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
“怎樣?讓我給她陪葬?”
楚辭涼薄一笑,這話她都聽膩了。
蕭燁臉色一黑,最煩她冒充楚大小姐這張臉,沉聲道,“本王希望,你的骨頭和你的嘴巴一樣硬。來人,把她給本王關進地牢,任何人不得探視,不得放她離開!”
“是!”
那兩個侍衛立即拖著她走,身後傳來男人脅迫的嗓音,字字如刀,“一刻鐘本王的王妃要是醒不過來......”
楚辭的心都在顫抖。
“嗬!”
楚辭一個踉蹌,抬起頭來看著門匾上“佳人苑”那三個字,有些失神地道,“佳人再難得......原來,是這樣的啊!”
那個眼神迷茫又空洞。
好像把什麼東西,徹底掏空了。
明明是很輕很輕的一句話,落在蕭燁的耳中,卻激起千層浪。
他被她那個表情刺了一下,心猛地攥緊,疼得無法呼吸。
這佳人苑,是當初他為楚大小姐親自題字,準備的大婚後的新房。
這件事情,除了王府自己人誰都不知道。
眼前這個女人,為什麼會盯著牌匾念出那首詩,露出這樣痛徹心扉的表情?
難道她真的是......
突然之間,她身上的血色變得刺眼,紮心。
他控製不住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促道,“你......剛剛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