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江大哥，牧家嬸子才從那邊走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她不會是過來找七娘麻煩的吧？”沈明月手裏提著荷葉包，俊俏的粉臉上帶著些擔憂，精明的雙眼正向院子裏的小屋張望。

江霄陌眉心微皺。

“聽王嬸說，好像是來討什麼銀子。”沈明月又補上一句，隨即把那個巴掌大的小荷葉包送上前。

“這是我從城裏買回來的糕點，特意給修竹拿了一塊過來。”

二人一前一後走進小院。

地麵上的爛菜葉垃圾已經被牧七清掃幹淨，隻剩下點未幹的水漬，看不出什麼痕跡。

方才，沈明月早早地躲在不遠處的樹蔭裏，遠遠地盯著這邊，聽到她們鬧起來，等著眾人散盡，她跟上江霄陌的腳步過來。

還沒進門，沈明月擺出擔憂的模樣：“七娘，七娘，你沒事吧，你怎麼......”她咋沒事呢！

沈明月巴巴的眼睛，想從牧七的臉上看出些傷痕之類的，可她卻看見那張說不上有多漂亮，但素淨坦然的臉上，水靈明亮的丹鳳眼正盯著她。

“你？”沈明月杏眼裏閃過暗芒，轉而擔心地問：“剛才我聽見嬸子走的時候，罵咧咧的，她沒打你吧！”

“她為什麼打我？”牧七問得直白，笑得明媚，傍晚的紅豔雲靄落在牧七麵容上，倒像是給塗上了層胭脂。

並不濃烈卻格外好看。

沈明月欲言又止地吞吞吐吐：“你，咳，不是說牧家丟了，丟了......”她的聲音啞下去。

就算丟了東西，那就一定是她幹的？

牧七扯出個嘲諷的笑。

“方才嬸子和由氏過來借錢，大約是看我們家也沒什麼錢，就走啦，咋啦？”

難道不是丟了銀子嗎？沈明月如鯁在喉。

她去牧家時，王氏和由氏怒氣衝衝的那模樣，分明是要打死牧七這個的賠錢貨，可她怎麼沒事，她們又怎麼變成跟江家借銀錢？

沈明月杏眼微耷，看起來既無辜又委屈。

當麵關切備至，背後煽風點火，看著人五人六的，吃了她一碗六文錢的牛肉麵，沈明月居然挑撥王氏和由氏上門要錢打人！

牧七心裏咒罵了幾句，臉上卻並沒有惱色，反倒笑的像是什麼事情也沒發生，直白的盯著沈明月的俏臉。

“明月，利錢準備好了？還是你想把我存的錢全還給我了？”

錢、錢、錢！

牧七她怎麼就盯著錢不放呢！

沈明月啞聲咬著唇角，這才極不情願地把手裏的點心遞上去。

她正想打個岔蒙混過去，卻聽見牧七打量著她的手，說出一個數字：“七十五文。”

瘋了，她要瘋了！

牧七怎麼就轉了性，張口閉口都是錢！

沈明月本想看個熱鬧，順便再裝個好人，如今倒半點便宜沒撈到，心裏越發地毛躁。

“我，七娘，這不是還有兩天嘛。”

沈明月當著江霄陌被追債，剛才明快又貼心的模樣蕩然無存。她吱唔著，上前討好地伸手想去抱修竹，卻被牧七冷漠地推開。

“要不，你幫我幹點活，我也可以給你緩兩天少算點。”

沈明月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牧七又在灶前忙活。

“反正你也進城，明天開始幫我背筐？”牧七熟練地收拾灶台。

木鍋蓋打開的瞬間，整整一大籠屜裏裝滿了白白圓圓的菜肉包，熱氣之下就連肉菜包上麵的花褶紋路也顯出誘人的光澤，那股讓人垂涎三尺的味道幹脆鑽到了沈明月的心窩窩裏。

真香！

果然，牧七進縣城買了肉。

沈明月盯著籠屜裏麵的大包子，用力地咽下口水。

“行！七娘，你放心，不就是背點野菜嗎？我一準兒幫你！”

牧七眼角彎了彎，笑意一閃：“行，你可得說話算話。”

沈明月無利不起早，聽說有饒頭兒，那自然是樂不得的。

收拾好桌子，牧七又拎出兩個密封的竹筒，裏麵是做好的氣泡水，她打算嘗試著用竹筒裝運，一但成功，氣泡水就可以拿到到縣城去售賣，那是一本萬利的好買賣。

站在門口的沈明月沒被邀請，居然厚著臉皮自己湊過來想看過究竟，卻被牧七剜了一眼。

沈明月不死心。

“七娘的手藝還真不錯，昨天是臘肉粥，今天居然還做了肉包子。村南周地主家也隻是過年的時候才蒸兩鍋包子。”

真是綠茶本質，拿周地主家說事，不就是想說牧七她過日子不儉省嗎！

牧七狠狠地咬開一隻大菜肉包，臘肉被蒸煮之後的香氣瞬間散發，整個房間裏都彌漫著那股略微焦香的肉味，讓人味蕾覺醒，口水直流。

“還要，還要。”修竹指著籠屜上麵的那兩塊金黃色的肉餅。

牧七又拿了一塊肉餅撕成兩半，分給修竹一塊，另一塊直接放在了江霄陌的碗裏，繼續盛稀飯。

沈明月從來沒有那麼渴望過，從前在江家，她不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那也差不多。

可今天的牧七對她冷淡，就連江霄陌對她也視而不見。

沈明月感覺餓的前胸貼後背實在有些難忍，巴巴著眼睛看看牧七，又看看江霄陌。

她把幹巴荷葉包著的一小塊點心，訕訕地放在飯桌上。

與整整一蓋簾兒的菜肉包相比，那巴掌大小的荷葉包也著實小氣。

“明月？有勞你費心了。”江霄陌斯文地側目看到小小荷葉包。

沈明月難堪得無地自容。

牧七不邀請她吃晚飯也就罷了，江夫子也隻是道了聲謝就坐下自顧自地吃起來，連專心吃肉餅的小修竹也沒理她。

她這是送了個寂寞！

沈明月訕訕地出門時，牧七這才叮囑似的再三道：“明月，可別忘記，明天帶著背筐過來。”沈明月離開的腳步加快了幾分。

白燦燦的菜肉包、金澄澄的大肉餅，稠糊糊的糙米粥，就算沒有別的菜肴，這些也足以讓人饞掉大牙。

沈明月從江家出來，隻感覺餓得兩眼發花，走起路來兩條腿發著飄，她從來沒想過會因為包子饞得差點掉眼淚。

她發了恨地回頭看了眼暮色裏炊煙升騰的小草房，啐了一口，趁著天色沒完全暗下，徑直上了吊橋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