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個跟家人打電話的機會

四周完全的黑暗，大海也一片死寂，像是在天地未開的時分。他知道，在頭頂上，345公裏的高度，在眾星之中，有一顆鐵星星，會接到他撥出的信息，然後忠實的把他的信號轉送出去。

朝歌拿出衛星電話來，撥了一個長號。

當通信接通後，他開始不停的在電話上按數字，這串碼非常的長，因為每個字母都需要若幹個數字才能表達，他完全靠記憶來輸入，很可能錯誤百出，當他按完之後，衛星電話的電量又少了一格。

接下來，海麵上回歸寒冷和黑暗。沒有出現任何回應。

他等了好久，開始在電話上按第二次輸入，他一邊輸入一邊祈禱：神啊，幫幫我，我不應該死在這兒，我什麼也沒有做錯，請救救我。

隨著電話的電量又少了一格，他又等了足足30分鐘，仍然沒有什麼發生。

他開始大哭起來，我不想死在這該死的海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他拿起電話又一次重複，輸入那長長的沒完沒了的數字，一邊輸入一邊哭。可是沒等到這一遍輸完，手裏的微光沒有了。

電話沒電了。他用力拍打著電話機，徹底陷入了絕望。

突然，他聽到了什麼宏大的聲音，海麵上突然湧現巨大的水流，小艇開始原地打轉，隻聽到嘩啦啦不住的水響聲，一個大浪打得他全身濕透。

一隻巨物從水下浮現，仿佛海神降臨。那東西從水裏出來，像神話中的黑色鋼鐵大魚，水不停的從魚身上流淌下來。

突然耀眼的兩隻燈像太陽一樣照在他身上，使他睜不開眼。他聽到門艙開啟的聲音，然後有人拉動槍栓。

一個聲音喊道：“找到了發信號的人......”“舉起手來！你是什麼人？”

朝歌睜不開眼，他舉起手大聲的叫道：“請幫助我！我是一個學生！我在用衛星追蹤魚群的時候發現了你們潛艇的航跡，我沒有任何惡意！我需要幫助！我需要幫助！請幫助我回家！”

......

艇長個子不高，滿臉幹練，他走進艙內，坐下，問話，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你的故事根本不可信，你是誰派來的間諜，C國？”

朝歌裹著毛巾，冷得瑟瑟發抖。“我用了三到四個不同的公用衛星，發現了你們的航跡。包括地球眼公司的自然資源衛星，一枚商用海事衛星，還有一枚專用考古衛星，這種衛星可以從空中發現水下的沉船和遺跡......”

“你怎麼知道是哪國的潛艇？”

“根據航跡推測速度，通過分析水體的震動我估算了潛艇的噪音大概是多少，然後我在航班飛行途中查了各國服役潛艇的特征和類型，我最終估算的可靠度大概隻有70%，我並不是非常確信自己的推斷是正確的。”

“70%的概率，你就冒了生命危險，駛到這麼深的海域來。如果我們不回應你發出的信息呢？”

“我已經走投無路了，我必須要逃離A國。”

艇長冷冰冰的看著他。

“如果這是真的，一個學生能靠自己的算法，結合三四個民用衛星圖像找出潛艇，那整個海洋戰爭可能都要改變了。”

“你們經過的海水很淺，看見你們隻是運氣。”朝歌說。

......

三個月後，U國海軍基地，朝歌被帶上了岸。來不及在真正的床上好好睡一覺，迎接他的又是更多的審訊。

“我隻想回家，求求你們，”朝歌說：“讓我跟家人打個電話。”

有兩個軍人負責審訊朝歌，“你能用一台筆記本電腦就在海裏發現潛艇，還在我們的艇上呆了三個月，憑什麼認為我們會放你回家？”

“我在潛艇上什麼也沒有看見，一直是被囚禁的，我無法泄露任何艇上的秘密......”

無論如何努力，他根本無法讓這些人相信自己，但突然他有了一個點子：“我可以用一個機密來換取打一個電話的權利嗎？”

“說說看，誰知道你所謂的機密有沒有價值。”

“A國一直在竊聽你們的軍事通訊衛星。”

審問的軍人沒有被打動。

“A國跟我國屬於同一個情報聯盟。”

“但他們仍然在竊聽你們，別的盟友也一樣竊聽。”

兩個軍人對看了一眼。“你不是大學生嗎？你怎麼可能知道這樣的信息？”

“我確實不知道，”朝歌說，“但我可以推算出來，給我一支筆。”

他拿過筆，唰唰的一直寫，寫滿了幾頁紙，全是各類公式和推算，那兩個軍人看不懂。

“1957年，全球幾個大國提出了國際衛星監視係統的建議，由於當時蘇聯的強力反對，沒有成型，但在此基礎上，A國發展出了自己的全天域監控網絡，由200顆衛星組成，名義上為了監控整個外太空軌道上所有的人造天體及太空垃圾，實則......”

朝歌解釋說，“我是學衛星的，所以我具有相應的知識，A國有能力攔截和監聽你們軍事通訊衛星，我並沒有任何實際證據。但是，因為他們能夠做到，所以他們一定在做。”

“我不相信你，小子，”一個軍人說：“不過這事，我得向上彙報一下。”

“我的信息可以幫助改進你們的加密或信號轉輸，這絕對是一個有價值的信息，”朝歌看到他們要走了，提高了聲音：“我隻求換到一個跟家人打電話的機會！......”

門關上了。

兩個審訊者站在門口。

“要給這小子一個打電話的機會嗎？”

“永遠不要得罪A國，記住這條原則。”

......

朝歌不知昏睡了多久，突然門打開了，幾個軍人把他帶出了門。

“我們去哪兒？我能打電話了嗎？”朝歌問道，可是沒人回答。

朝歌被帶到了室外，他看見了飛機跑道，驚喜的說：“我能回家了？”

軍人押著他向一架飛機走去，當看清飛機上的國徽時，朝歌大驚失色：“不！不！我要回家！我給了你們有價值的信息，你們應該送我回家的！我不要......”

他瘋狂起來，在跑道上大喊大叫。

一個士兵對著對講機說：“押送目標失去理智，我需要讓他安靜下來。”說完他擺了擺手。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朝歌瘋狂的喊道。他看到一個軍人對他舉起了電擊槍。

砰的一聲響，他頓時全身抽搐，視力一陣模糊，然後整個世界90度傾斜了過來，他倒在了地上，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

C國，某個放學後的下午。

朝詩蹦蹦跳跳的回家，大門開著，特別的安靜。她很奇怪，一路走進屋，一邊叫道：“媽！媽！我回來了！”

她看見媽媽坐在沙發上，手裏還拿著電話，那樣子看上去十分可怕。

“媽！怎麼拉！”她嚇得書包都掉在了地上。

電話裏的聲音說道：C國留學生朝歌，在A國學習期間成績較差，數月前突然離校失蹤，經過警方多方尋找，確認在三個月前已經跳海自殺，請節哀順便。

朝詩隻覺得天突然塌了下來。“哥哥？自殺？這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電話已經掛斷了，隻剩下空洞的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