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行駛在寬闊的道路上,窗外霓虹燈閃爍,折射成一道道刺眼的光。晏修目不斜視望著前方,副駕駛上的女人歪了頭,正熟睡著,勻稱的呼吸聲在安靜裏車廂裏顯得格外明顯。
晏修看了一眼,點開音樂。
舒緩的音樂響起,蓋過了女人的呼吸聲,似乎隻有這樣,晏修的心才能在平靜幾分。
到了祝家門前,晏修靠邊停車,透過鐵門,裏麵一片漆黑。瓶子趴在院子裏,聽見汽車引擎聲,立刻把爪子搭在門上吐舌頭。
晏修這才想起來祝清平這周在鄰市,不在家。
他扭頭,目光放在祝漁的包上,然後伸手撈過來拿鑰匙。
“嗯?”
熟睡中的祝漁把包抱得更緊了,晏修扯了幾下還是沒扯過來,他隻好俯過身去拿。
兩人的距離很近,他聞到了女人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兒。祝漁沒有噴香水的習慣,每次隻用皂角掩蓋身上的味道,味兒清淡。她睡得很熟,纏綿的呼吸聲噴灑在他臉上,帶著滾燙的熱氣,女人睡得不安穩,動了動,擠在脖間的發絲掉了下來,輕描淡寫地掃過晏修的臉,他一時間怔愣在了那裏。
他不受控製般的伸出手,就在手要觸碰到柔軟的臉的那一刻,他猛地回過神,清醒了。
晏修自嘲笑笑,用大力卻不吵醒祝漁的力道,拿過懷裏的包。
“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膠皮一次性手套、小刀、口紅、眉筆......晏修一邊吐槽一邊翻了個裏裏外外,結果沒有找到鑰匙。
“喂,祝漁!”晏修輕柔地拍拍她肩膀,“鑰匙在哪兒?”
祝漁被拍醒了幾分,模模糊糊哼了哼:“在包裏......”
晏修很無奈:“包裏沒有。”
“再找找......”
“......”
晏修把包扔回她的懷裏,他就不應該問她的。他望著院子後麵的房子,沒有鑰匙,祝清平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這可怎麼辦。
一分鐘後,晏修發動汽車,掉頭。
一路駛向錦溪小區,車開到地下停車場。晏修下車繞到副駕駛,解下安全帶,將祝漁抱下車。
祝漁睡得好好的,身體騰空嚇得就是一巴掌捶在他臉上,晏修疼得舔舔腮幫子:“最後一次了啊,祝漁我跟你講。”
好不容易到了家,晏修把祝漁扔在沙發上,蓋了一張毛毯就去洗澡。
等晏修洗完澡出來,邊走邊擦頭發,眼睛盯著空蕩蕩的沙發,腦袋空白了幾秒:“人呢??”
她也太不安分了吧?
晏修慌裏慌張地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滿屋子找書房找陽台找廚房找角落,最後發現祝漁躺在他的床上,鞋子、褲子、外套、毛衣扔在地上。
晏修手搭在牆上,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罵了一句:我去,這都是些什麼事兒!
夜裏,晏修在沙發上將就,明明身體疲憊困倦,以往躺在床上就睡了。可這個晚上,他望著天花板,思緒淩亂,怎麼也睡不著。
周遭萬籟俱寂,靜得他似乎都聽到了隔壁祝漁的呼吸聲。他安慰自己,人高馬上的自己蜷縮在沙發上很辛苦,是太難受了。
不關那個人什麼事兒......
他就這樣催眠自己,不知過了多久,困意來襲,他沉沉睡去。
大抵喝了不少酒,晏修難得半夜醒來,從衛生間出來,他摸黑,習慣性走進臥室。
將將躺在床上蓋好被子,被子裏溫暖的熱氣讓他下意識靠近,直到摸到了溫熱細膩的皮膚......
晏修猛地睜開眼,黑暗裏,他愣愣看著身邊躺著脫得隻剩一件T恤的女人。
他靜默了幾秒,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小心翼翼掀開被子,給祝漁蓋好,輕手輕腳下床,落荒而逃的同時再次罵了一句: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
祝漁這一晚睡得格外沉,早上被鬧鐘吵醒,隻覺得頭疼欲裂,是宿醉的後遺症。
她一邊揉太陽穴,一邊睜開眼才發現這不是自己的房間。看清屋內的擺設,她鬆了一口氣,是晏修的房間。
但是她怎麼會在晏修的家裏?她看了看被子底下,隻剩一件T恤和內。衣褲,臉頓時紅了。祝漁拍拍臉,急忙拿起放在一旁疊放整齊的衣服,心裏閃過一道疑惑,是晏修疊的嗎?
她穿好衣服走到客廳:“晏修?”
無人理會。
祝漁看著沙發上疊好的被子,她靠在牆邊,遺憾地想:啊,昨晚什麼都沒有做嗎?她睡得有那麼死的嗎?
祝漁隨意洗漱一番搭車來警局,在樓下碰到周炎,一問說是晏修早上接到了一個任務,和陳隊長去B市了。
祝漁點點頭走進法醫室,開始新的一天。
去往B市的車上,晏修打了個哈欠,陳德開車,橫了他一眼,道:“每次叫你回家睡覺,每次你都非要睡在辦公室。”
晏修不以為意地笑笑:“又不礙事兒。”
陳德罵他小兔崽子:“你就是不拿身體當回事。”年輕的時候身體強壯,忙起案子可以幾天幾夜不回家,現在年紀大了,遭不住兒了。
陳德又說:“我看你得找個婆娘,回家有熱飯熱菜等著你。”
陳德是四川人,來C市這麼多年,非但沒有學會C市話,倒是把底下幾個小徒弟帶得一口一個四川話。
晏修擺擺手:“遭不住兒,還是一個人自在。”
晏修年紀也不小了,每每聯誼都叫他去,模樣俊秀,又是青年才俊,十足十的門派麵兒,惹得女同誌們紛紛主動給他聯係方式。可偏偏他哪個都看不上,旁人一問就是:沒感覺,不喜歡,我還小。
就連祝清平關心,他也是這樣回答。惹得局裏關心晏修的長輩們,提起他就是這不爭氣的小兔崽子哦。
下了高速,晏修清醒了不少,換自己來開車。他納悶地說:“一個電信詐騙,怎麼死了好幾個人,還是凶殺。”
陳德道:“說是因為錢財分配不均,聽那邊說凶手可能有好幾個。”
晏修點點頭:“上麵給幾天?”
“一周。”
“成。”晏修道,“忙完了趕緊回C市。”
祝漁是在下周早上見到晏修的,她送資料上來,就看到晏修窩靠在沙發上睡覺,臉上蓋著一本書。窗外刺眼的光照射進來,反射出空中細微的塵埃。
祝漁放輕了腳步聲,可她高跟鞋的聲音太特別,晏修在夢中還是被驚醒了,書從臉上滑落下來。他是昨天半夜回來的,陳德給他放了一天假,但局裏有事兒,他直接來了,忙完困得不行。
他急忙撿起地上的書,睡得太沉,有些懵:“祝漁?”
祝漁揚揚資料:“我是來送資料的。”
晏修點點頭,不說話了,繼續把書放在臉上。閉上眼睡了一會兒,卻怎麼也睡不著。
他拿開書,辦公室裏很安靜,一個人都沒有,祝漁也走了。
他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回來辦公室就看見祝漁提著打包食盒進來,看見他,神色自然地說:“聽周炎說你早上沒吃東西,順便給你帶的。”
晏修眸光未明不清,祝漁把飯菜放在桌上,想了想還是囑咐他:“休息好才有力氣辦案子。”
晏修坐下來,拿起筷子,聽聞隻沉默著點頭。
祝漁看他這麼聽話,又說:“他們說你老睡在辦公室,這樣......是不行的,天氣冷,你會......生病。”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若是以前這番話她肯定說得理直氣壯,可晏修不待見她。她想了很久,大抵是漫長的時光讓他們變得陌生了,她始終不想就這樣、也不能這樣放棄了。
晏修吃了一口飯菜,熱騰騰的,胃裏瞬間踏實了很多。他解釋:“太忙了,你知道的,有時候必須爭分奪秒。”
“我知道......”祝漁似乎是打定主意要給他講清楚,“但是長期這樣可不行,辦公室都快成你家了。”
晏修放下筷子,目光複雜地看著她:“你說你幹嗎呢?”
祝漁一頓,小聲道:“關心你。”
晏修還是看著她,他實在是不懂這個人,回來就回來,偏偏還要無端端地撩撥他的心。
去B市辦案子這幾天,除了思考案子,閑下來的時候就是在想以前的事兒,來來回回的記憶裏,全是和她有關,攪得心裏又亂又空。
晏修看著麵前的飯菜,一時間胃口全無。他認命地歎了一口氣,自嘲笑笑:“我真的是......”他真的拿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祝漁耐心地等待他接下來的話,可他隻長長呼了一口氣,什麼話也不說,隻拿起筷子繼續吃了起來。
隻有晏修知道,這飯食不知味。
他有太多問題想問祝漁了,可話到嘴邊怎麼也問不回來,因為......太傷自尊,他這麼大的一個人了,竟相信那些可笑、虛無縹緲的感情。
“夠了哦。”他吃飯最後一口飯,淡淡道,“我這人適合孤獨終老。”
“晏......”祝漁還想說什麼,周炎和魏梓文勾肩搭背進來,打斷了沉默又壓抑的氣氛:“哎呀,你們倆都在啊,剛剛在食堂聽人說,一年一度去A市學習的日子又要來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