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貨款,剩下的就當定金。”李風從兜裏掏出五張大團結拍在櫃台上。
售貨員收好錢,麻利的開了個收據。
330斤鹽,每斤3分5,貨款11塊5毛5,剩餘定金38塊4毛5。
李風掃了一眼收據就放在了兜裏,好像沒怎麼仔細看。
其實李風看得清清楚楚,前世做了一輩子生意,他對數字的min感性根本不是常人可比的。
見李風大大咧咧的樣子,滿貴特意提醒了一句:“收據沒什麼問題吧?”
李風擺擺手:“塊八毛的,我信你差不了事兒。”
離開供銷社,高民拉著板車剛走沒多遠,突然拍了下腦門:“李哥,那盒迎春落玻璃櫃上了,你等會,我回去拿。”
李風一把拽抓他:“別去,我故意的。”
供銷社這邊,滿貴吩咐售貨員看店,他要出去聯係貨源。
售貨員對李風和高民剛來時的態度還有些耿耿於懷。
“經理,那倆人不是騙子吧?萬一你弄來了那麼多鹽,他們又不買了咋辦?”
“鹽在咱們庫裏,他們不給餘款,我們不給他們鹽,他們還能搶?”滿貴掃到了玻璃櫃上的那盒迎春:“煙都落下了,咱打個賭,那個大老板都懶得回來拿,你信不信?”
售貨員當然不信,8毛錢一盒呢,就抽出去一支,傻子才不回來拿。
可等了許久,她也沒見李風回來。
李風回到旅店,叫屋裏人出來把鹽全搬了進去。
趙穎問道:“買這麼多鹽幹啥?”
李風道:“馬上入秋了,種完了白菜醃成酸菜再賣,保準大賺一筆。”
其實李風根本不打算醃酸菜。
21世紀炒股炒房是全民的運動,後世年輕人並不知道,很久以前還有人炒過鹽。
計劃經濟時代憑票購物,某地發了多少鹽票,就囤積多少鹽。
市麵上物資很匱乏,卻也沒什麼空子可鑽,市場絕對穩定。
改革之後市場流通放開,就有不少摸著石頭過河的人動了心思,也就是民間資本開始參與經濟活動的開端。
上輩子的李風沒趕上這一波,卻聽商界前輩談起過這段曆史。
現在是90年九月末。
十月初,那些二道販子就開始了大動作。
這波炒鹽的人,在二十年後搞的更大。
什麼“蒜你狠”“豬堅強”層出不窮,暴漲商品的背後,都藏著這夥人的影子。
重生一回,李風絕不會放過這波撈金的機會。
李風的先知先覺無法解釋,隻能找個醃酸菜的理由。
東北冬天家家都醃酸菜,可買鹽需要找這麼多幫手嗎?
再說了,地裏的糧食還沒收呢,收了糧食才能種秋白菜,白菜長成了才能醃酸菜。
現在白菜種子還沒著落呢,買這麼早的鹽根本沒必要。
趙穎眼瞅著李風給幾個人發了今天的2毛錢工資十分不舒服,隻能暗自安慰自己。
還以為你李溜子轉性了,搞半天還是瞎胡鬧,簡直是爛泥扶不上牆,活該你窮一輩子。
她對李風稍微扭轉了一點點的好印象,就此煙消雲散。
杜月娥沒好意思接錢:“李風,我啥都沒幹,不能領這錢,等有活幹,你再給我發工錢吧!”
李風把錢硬塞進她手裏:“說好了一天兩毛錢,我說話算數,以後有你們忙的。”
發完了錢,李風說要出去定飯,讓大家該幹嘛幹嘛。
他剛走,彭富貴便低聲道:“你們說李溜子是不是傻?這麼折騰,他有個金山也早晚搭進去。”
高民瞪起了眼:“彭大麻子,你可是拿了李哥的錢,住著李哥開的房。吃爺喝爺不謝爺,你特麼還有點良心嗎?”
彭富貴不屑道:“我逼著他給我錢啦?我也沒說不幫他幹活,可他讓我幹了嗎?”
“你就推個板車拉點鹽,敢說這錢拿的就心安理得?”
李風拎著飯菜回來了,別人吃的都少,唯獨彭富貴甩開腮幫子猛吃,反正不花他半個鋼鏰。
次日一早,李風又去了供銷社:“滿經理,貨備齊了嗎?”
滿貴笑道:“哪兒有那麼快,鐵北鎮的鹽都快讓我張羅過來了,有500斤,你現在提走嗎?”
李風的定金還有38塊4毛5,扣去500斤的17塊5,還剩餘21塊錢貨款。
等板車把五大袋子的一百斤鹽弄上車,滿貴讓售貨員重新給李風開了個收據。
字據寫完,李風卻沒有接:“來回折騰太麻煩,你把剩下的貨都備齊,我一口氣都拉走,咋樣?”
滿貴一想也是:“行,等貨齊了,你得把剩餘貨款一次性付清,賒賬可不行。”
李風道:“沒問題,可我們得簽合同,就是個形式,然後加一句話,剩下的貨都屬於我的,我不拿,你不能給別人。”
“合同?”
這個時候,文盲都有很多,別說法盲了,那簡直是遍地都是啊。
哪怕是滿貴,也完全不懂法律。
滿貴眉頭微皺:“合同那東西可以簽,但你要是一年不來提貨,我還能給你留一年?”
李風笑笑:“限期半個月,行吧?”
滿貴覺得半個月也太長,他聯係了鐵原市那邊,最多五天就能把貨調來。
李風見他糾結,又給他吃了定心丸:“半個月內不提貨,剩餘貨款算我賠付你的損失。”
“違約金什麼的,都寫到合同裏。”
“你看看行不行,如果到時候你違約了,就必須支付我同等市場鹽價的等量違約金,如果我違約了,這些定金都歸你了。”
滿貴沒覺得有什麼漏洞,自己怎麼可能違約嘛,他巴不得趕緊賣出去。
雙方便簽了合同。
臨走的時候,售貨員突然叫住李風:“李老板,你昨天落了一盒煙在這兒。”
李風頭都不回:“是嗎?你留著吧,我那兒還有幾條,夠我抽一陣的。”
滿貴得意的揚了揚眉毛:“看見沒?我說的沒錯吧?”
“8毛錢一盒的迎春,咱們當奢侈品,在人家這樣的大老板眼裏就是個消耗品。”
售貨員伸出大拇指:“還是經理你看人看得準。”
隨後幾天,李風沒用大夥幹活,也沒拖欠工資。
趙穎又想看著李風倒黴,又有些擔心李風吃虧,心亂成一團麻。
李風卻像沒事人一樣,吃飯的時候妙語連珠,逗的杜寡婦笑的花枝亂顫。
在他們來到鐵北鎮的第三天,滿貴找上門。
“李老板,剩下4噸多貨到了,你啥時候過去取?”
屋裏人都知道高民跟著李風去買鹽,但沒想到李風還定了4噸多。
李風趕緊把滿貴拽到門外,他怕屋裏的人插嘴暴露他的老底。
“滿經理,我是不差錢,可你看我都堆了一屋子鹽。”
“我總不能把旅店當倉庫吧?我找的車過兩天才能來,到時候一口氣都拉走。”
5噸的鹽確實得找個大車拉,滿貴倒是信了:“那好吧,你盡量快一點啊。”
隨後幾天,滿貴催了很多次,都讓李風給打發了,屋裏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彭富貴仔細一算,貨款加上這些天的夥食和工錢,李風的褲兜估計是見底了,怕是房費都續不起。
又是一頓吃飽喝足,彭富貴剔著牙,腳踩在凳子上:“李風,明後天的工錢你先給我結了吧!”
李風麵無表情的說道:“一天一開工資,咱提前說好的。”
彭富貴不屑道:“你一撅屁股拉幾個糞蛋子我都知道,別拿我當那個經理唬弄。”
“要不現在你給我開兩天的工錢,要不我現在就走。”
高民猛的站了起來:“彭麻子,你特麼說的是人話?這些天李哥待你咋樣,還養出個白眼狼來了?”
彭富貴冷哼一聲:“當我是二傻子呢?世上哪有這好事?”
“你和李溜子騙了供銷社這麼多鹽,是想偷偷運走吧?”
“到時候你們把鹽轉手一賣,先不說跟不跟我分錢,犯了事,可別指望老子跟你們一起吃官司。”
其實大夥兒都有這個猜測,但誰都沒說出口,畢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