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他們經常去的小包間的時候,穆棲安才知道所謂的好辦法是什麼。
坐在輪椅上的人,被嚴嚴實實的捆住手腕,像是拴狗一樣的栓在桌子腳上。
秦言平時一貫偽裝出來的溫文爾雅也都蕩然無存,陰騭的看向門口,手捏著輪椅的扶手嘎嘣作響。
穆棲安見多了大風大浪的,可看到這個所謂的‘禮物’的時候,也都愣住,眼裏是難以言喻的情緒,複雜的說:“這就是你給我的驚喜?”
這個驚喜,除了巨大的驚,半點喜都沒有。
見識過秦家大少的手段,更是知道這男人像是陰暗中滋生出來的野獸,不可惹,也不能惹。
她讓夏若桉想辦法接觸,是想抓住他的弱點,從而公平的談交易,而不是強取豪奪。
輪椅上的人冷聲笑了笑,抬手,“若是穆小姐來跟我談生意的話,不如談談下一次能承受的住什麼樣子的打擊?”
事已至此,穆棲安深呼口氣,搬了個椅子,坦然的坐在他的對麵。
雙腿交疊,哪怕坐成蹺二郎腿的樣子,也都是不一樣的矜持,“秦大少也不怕談崩了,外邊現在有我準備好的三個壯漢。”
“若是一旦崩了,上次您送我什麼禮物,我就送您什麼禮物,並且這是一瓶藥,幫您助興用的。”
穆棲安貼心的從包裏拿出來一個小瓶子,抬抬手又放回去。
秦大少的臉色顯然可見的沉了下去,“倒是我小瞧你了,穆家做事光明坦蕩,到你這邊,為了合作不擇手段,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對於這種嘲諷,她不痛不癢的。
“若是和平談判的話,秦大少會有耐心?”穆棲安臉上的情緒不辨,可手心卻捏出了汗水。
秦言做事詭譎,必須小心,小心,再小心!
“秦大少要搞清楚,我是你的合作者,不是你的弟媳。”她說,“你痛失掌管權數年,就真的心甘情願的變成不能自如行動的廢物?”
後邊的話,讓秦言鉑然大怒,他最痛恨別人說他的腿。
可臉上的怒火很快就壓下去,將笑未笑的說:“合作怎麼談,說來聽聽。”
緊繃的那口氣終於鬆開了,穆棲安跟他幾乎是旗鼓相當,如履薄冰,終於等到了這句話,算是一個突破口了,至少他願意去聽。
合作談完,夏若桉把他手腕上的繩子解開,可反手卻被握住手心。
秦言麵無表情,唯獨眼裏閃著點似是非是的興趣,捏了捏她柔軟的手心,低低的笑了笑,“夏家的千金,我知道了。”
“死瘸子!”夏若桉驚了,手心全是他灼熱的溫度,下意識的跳開,怒聲斥罵。
穆棲安眼皮狠狠的一跳,但是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卻無所謂,依舊是轉著輪椅,緩緩的出去。
在到門口的時候,才回頭,陰晴不定的臉上,勾著更冷的弧度,“穆小姐,好大的本事。”
留著這有頭無尾的話,夏若桉不懂,“這人是不是被栓的腦子壞掉了,有病嗎?”
可穆棲安卻懂得。
因為門口根本就沒所謂的大漢,剛才拿出來的藥瓶也不是助興的,而是她才買的香水。
可秦言那麼聰明,前後稍微的聯係,就能想清楚這其中的事情,不意外。
“以後少去招惹他,這樣就行了。”她收回視線,對著身邊還在拿著濕巾使勁擦手的人說。
夏若桉懵懂的點點頭,還在咬牙切齒的怒罵,手心都快被擦破皮了。
“不回家看看嗎?”夏若桉問,遲疑道:“穆伯伯很想你了,跟我問過你。”
回去兩個字,很難從喉嚨出來,先有反應的就是那不爭氣的眼淚,迄今,她還是軟弱的一塌糊塗。
想回去,卻不敢,也不知道如何回去。
在外邊逛了很久,才終於下定主意回去看看,秦景行的話還在耳邊像是魔咒,她爸爸,真的住院了嗎?
可她找的人,並未查到醫院有人。
“小姐回來啦!”門口的劉伯,興奮的喊。
“我爸爸。”穆棲安問了一半,不知道怎麼問了,喉嚨梗的難受。
劉伯瞬間會意,有些感慨於她的長大,眼裏的傷懷一閃而逝,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是最後隻說:“老爺年紀大了,身體總會有些不爽利,這段時間一直在念叨你。”
“孩子呢,小姐?”劉伯突然意識到問題。
穆棲安身體一僵,笑了笑,“太小了,保姆看著呢。”
屋內的長桌上,坐著她爸爸,和原先一樣,腰板挺直的坐在那邊,桌子上擺著保持和茶杯,帶著金絲邊的眼鏡框。
頭發有些花白,在燈光下尤為刺眼。
“爸爸。”她叫道。
桌前的人遲緩的看過來,嚴肅的臉上,逐漸的變成了慈祥和包容,“怎麼這個時間回來了,是那臭小子欺負你了?”
話裏話外的,從不提及秦氏反撲的事情,父愛如山,擔負起來一切,什麼都不肯說。
“您身體怎麼樣?”穆棲安後知後覺的才看到,他的手背上,有些老年斑,還有刺眼的針孔。
是真的病了。
“無礙,小問題。”穆爸爸摘了眼鏡,問:“你生孩子我也不知道,這都幾個月了,也不說一聲,那臭小子也不來說一聲。”
穆棲安敷衍過去,不管刻意的提及什麼,他永遠都不說穆氏出現的問題。
“若是哪天他欺負你了,回來跟爸爸說,肯定不會讓他好看,還有我那乖孫啊,等大點的時候,讓我見見。”
說起來這個的時候,他的臉上才舒緩下來,聲音都變得溫柔。
“爸爸。”穆棲安下意識的仰頭,大概是燈光太刺眼了,照射的眼睛發酸了。
“嗯?”穆爸爸笑了,伸手習慣性的揉了下她的頭,評判道:“瘦了。”
“我們家的小公主啊,隻能吃甜不能吃苦,如果真的受委屈了,還有爸爸呢,別怕。”
一句話差點讓她眼淚止不住,要不是狠狠地扣著手心的肉,眼淚早就崩了。
等走的時候,劉伯一直跟在後邊送她出去,似乎有些難言之隱的話。
自她有記憶開始,劉伯就一直在,跟親人一樣的存在,穆棲安自然感受到他的情緒變化。
他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