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再問問清楚,可老爹的笑容忽然淡了許多,意味不明的輕笑了一聲說道:“來者是客,這可不是我無衣酒館的待客之道。”
說著,手腕一抖,那手中杯盞便直直的飛向了門口。
“無衣酒館的……待客之道啊……”門外傳來了一聲幽幽的聲音,雌雄莫辯,聲音極為磁性。門口一個模糊的人影漸漸的顯現出來,那是一個男人,穿著紅色的古代的官服,不過……明明很威嚴的官服生生的穿出了陰柔的感覺。
那官服我是認得的,地府五品判官的官服。當然,人,我也是認識的——華年。
幾縷墨發搭在額前,稍長遮住了雙眼,隔著發絲還能看得見那雙漆黑如墨的雙眼,像是黑曜石一般。修長蒼白的手正放在胸前穩穩的端著老爹的酒杯,同時放在口中輕抿了一口,繼而發出一聲滿足的輕歎:“好酒!”
老爹看著空空如也的掌心,皺了皺眉,也不搭理那個穿著官服的男人,徑直的繞開了紅衣的華年走了出去。
華年的表情沒有絲毫的意外,仍舊是那有些陰柔的笑容,配上秀氣的臉型真讓人感覺眼前人是個嬌媚的女子。
“真是的,還是老樣子。”華年撇撇嘴,將掌中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後又開始興致勃勃的研究起了酒杯:“就知道無衣酒館好東西不少,連個酒杯都是寶貝。”
三足青銅朱雀觥,我記得那可是老爹極其寶貝的酒杯。
我翻了個白眼看都不看華年一眼,低著頭收拾雜亂的書桌,同時說道:“你別得意,喝了老爹的酒,等著被他剝削吧。”
華年的呼吸一滯,遂有些無奈的攤了攤手後將三足青銅朱雀觥放在了我剛剛收拾好的桌子上,用那陰陽不定的語調說道:“楚辭姑娘這話可說錯了,本官這次來,可是奉命前來調查無衣酒館的哦。”
眼皮一跳,調查??無衣酒館似乎也沒有觸犯天條天律,這麼多年老老實實可謂是守法遵紀的良民,為何地府要派人來調查??
不過我倒是沒有太過關心,華年和無衣酒館頗有些淵源,說起華年倒也是一樁陳年往事,無非是個死後含冤不願投胎轉世的家夥,這種事情無衣酒館本來是不插手的,奈何華年也有些本事竟然從陰曹逃了出來找到了無衣酒館。
那一日滿身陰氣一臉驚恐尖叫著衝進了無衣酒館內,直接跑至吧台就一句話:“救我!什麼條件都好!”
那時的華年可真是狼狽至極。
據說是個修道法的妖精,身上還有道教的法印,可以說是個可造之材。隻可惜被哪個糊塗的道士毀去了肉身,又被陰曹無常帶走了魂。
老爹唯利是圖的性子我是清楚的,隻是一個遊魂又能有什麼東西與他交換???我本以為老爹不會插手,但沒想到老爹怕是閑的發黴,竟然管起了閑事來。
然而那一次也終於讓我知道永遠不要小看一個財迷眼中看得見的商機,奸商如我老爹,絕對是奸商中的極品。
在‘免費的’為華年了結了舊怨後,竟然還去地府為華年謀了個職位,理直氣壯的還了陽還成為了地府的判官。老爹對此可謂說是盡心盡力,甚至是超出了該做的範圍內。
然而……覺得老爹這是好心的話,那就真是誤會了他。
華年成為判官後,愉快地成為了老爹在地府的人脈,勞心勞力且不說,單單是在地府任職怕是這輩子都出不去了。
雖然說最後執念猶存,但到底是成了個正正經經的官兒,冊封那一日還是老爹親自賜封。
麵子算是給足了。
老爹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個龍紋陶瓷杯,仍舊是酒香陣陣,老爹身上永遠都帶著各種各樣的酒香,不嗆鼻,好聞的很。
華年見老爹回來,笑嘻嘻的說道:“館主,你膽子未免太大了些,不是都說了,不會用那東西的嗎??”
華年的聲音柔柔的,又軟軟的,怕是女子都不及他聲音好聽。隻是大抵是當判官久了,聲音中有些顫音,顯得陰森森的。
老爹不以為意的晃了晃酒杯,不見一滴酒溢出,隨口道:“那又如何?閨女要,總不能不給,地府派你來就是為了這事兒??”
“你……”華年滿臉的無奈,強撐著笑容說道:“館主,楚辭姑娘年紀小不懂事,你怎的也跟著胡鬧?你可知此舉已經有悖天道?”
我聽的是雲裏霧裏的,什麼就是我要了??老爹給了我什麼了竟然還造成了那麼嚴重的後果??有悖天道??
這話說的我心慌,不由得想到了前幾日的浮生釀,難道說是因為浮生釀嗎??
老爹仍然是雲淡風輕的模樣,隻是垂下了眼注視著酒杯說道:“天道??你拿什麼與我講天道??麵子上過得去,就湊合吧。”
我從老爹的語氣中聽到了一絲厭惡的意思,不知道老爹是在厭惡什麼,隻是老爹很少會用那樣的語氣說話。雖然平日裏也是懟天懟地懟空氣,但是從沒用這麼厭惡嫌棄的語氣去說話。直覺告訴我,這件事情一定不簡單。
我不敢插口,但也一個字都不落的聽在了耳中。常青的事情剛剛告一段落,酒館又出了這樣的事情。
心中暗暗感歎,我放個假容易嗎我??怎麼這事情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
華年麵對老爹的諷刺也隻得歎了口氣,笑容消散:“館主,我們也都是奉命行事,此事雖是因為無衣酒館而起,但地府也不能就這樣坐視不管。”
“別囉囉嗦嗦像個女人似的,說,到底想要怎樣??”老爹不耐煩的打斷了華年的話,這是老爹的風格,辦起事來雷厲風行。
隻不過華年那陰陰柔柔的模樣還真是比女子還惑人,我暗想,怕是華年穿女裝都不會有人看出那是個男人來吧。
華年手中赫然出現了一截漂浮著的紫黑色鎖鏈,那是冥界勾魂專用的鎖魂鏈,就連妖精魔怪的元靈都能被其勾住,動彈不得。
我心中一驚,華年該不會是想要在酒館動手吧??
不妥不妥,這若是動起手來,華年死在了無衣酒館豈不是大事一件??
盡管我不明白為何華年還是要過來螳臂當車,隻是華年應該不是以怨報德的人,更加不會蠢到單槍匹馬過來無衣酒館動手。
且不說我們幾個徒弟,單單是老爹一個人,怕是華年就會死的很慘。
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華年這個家夥就像是一管牙膏,非得你擠一下,他就出來一些。我就像是一隻炸毛的貓,不由得沒好氣的說道:“拿著你那條破鐵鏈想要做什麼??說話就趕緊說明白了,賣關子好玩嗎??”
剛說完,我忽然反應了過來,判官的武器似乎不應該是鎖魂鏈吧???
鎖魂鏈不是給勾魂的無常準備的嗎??怎的現在判官也用這個了??還是說華年這家夥改行做鬼差了???
見我驚異的目光,老爹適時的解釋道:“據說地府那邊暫時人手不夠,就連蹲在地府的判官都不得不拎著鎖魂鏈出來幫忙了。”
這麼說我就明白了,感情地府是資源緊缺人手緊缺,總之什麼都缺。所以說,感情華年這小子是被人拎出來當苦力了啊。
華年滿臉的無奈算是默認了,把玩著手裏的鎖魂鏈說道:“這也不錯,這次的任務是本官主動搶過來的,誰讓這件事情牽扯到你們無衣酒館了呢??這可是個燙手山芋,沒人願意接手這樣棘手的事件,也隻好本官親自來了。”
此言一出,我便知道華年並非是來砸場子的,隻是這個男人的墨跡程度真是讓我佩服的五體投地。
無法理解明明很簡單的一件事情能然他說這麼久,甚至說的興致勃勃,這大概也是一種神奇的操作吧。
老爹這時再一次發揮了他的毒舌能力,十分認真地說了一句:“華年,你真是……獨一無二的,至少全人類,嗯……不對,是三界內,都不希望有第二個像你這樣囉嗦的家夥。”
我忍住了內心想給老爹鼓掌的衝動,簡直妙啊!!!
華年抬起手將額前的發絲向鬢角撥了撥,彎眸笑著:“那我還真得謝謝三界內外的厚愛了,不過雖然這一次是我接手了無衣酒館這次的事情,走後門什麼的就不用想了,此門不通,簍子捅出來了就得解決,接下來我要怎麼做,希望無衣酒館不要再插手。”
最後一句話,華年說得很認真,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樣子。
也就是說華年這一次來隻是為了告訴我他要去解決什麼亂七八糟因我而起的事件,能讓地府出手,怕也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是不是因為,浮生釀??”我忍不住問出口,方才老爹都保持沉默,而且是判官親臨凡界,看來這次的事情非同尋常。
華年看著我輕輕點了點頭,隨即又是一聲輕笑說道:“你們放心,自然是有解決辦法的,隻是希望無衣酒館莫要插手而已,於你,於我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