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衣酒館規矩不可破,我收斂了心底的不忍,終歸隻是歎了口氣。
溫柔微微挑了挑秀氣的眉梢,看似是有些驚訝,遂看了一眼江清淮,猶豫了片刻後竟答應了金凡的要求。
直至溫柔離開,我都沒有再說話。
到也稱不上是失望吧,大抵是覺得有些事情其實不在我的掌控之中,而我偏偏什麼都沒有想就自以為是的計劃好了一切。
說不上心裏的感覺,就像是麵對著新雪過後的大地,白茫茫的一片,幹淨且空寂。
金凡顧忌著江清淮在場,一臉嚴肅的說道:“師姐,不該我們管的事,你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還是一如既往的,總是能用尚還有些稚嫩的聲音說出那樣滄桑的話。
嗬嗬!!
看看這小子,說起話來比我爹還滄桑。
伸出手指輕輕捋了捋鬢角散落的幾根發絲,嫣然一笑:“師弟,小孩子這樣不可愛的。”
江清淮雙手環肩,鳳眼微眯一挑唇角笑道:“你們師姐弟兩個的相處方式,還真是有趣。”
我和金凡一轉頭,不假思索張口便道:“跟你有什麼關係?”
金凡也緊隨其後的張口說道:“與你無關!”
果然,這才是親師姐弟。
鼻尖忽然縈繞過一絲氣息,帶了些陰森的腥氣,那是蛇妖的味道。猛地瞪大眼,立刻起身想都沒想的起身抬腳,抬起手掌運氣靈氣扣在一個身穿卡其色毛呢大衣外套的男人肩上。
微微挑起唇角,不知是何緣由心情好了不少,用低緩的聲線說道:“真沒想到,會在這見到你,常青。”
沒錯,憑我的尋人氣息,絕不會認錯他身上的味道。
這個男人,就是常青。
常青喉間發出了一連串低低的笑聲:“哈哈哈哈,楚辭姑娘,感知真敏銳啊……動作也不慢,隻是……許多人看著呢。”
心裏咯噔一下,我趕緊在大腦裏過了一遍剛才的事情,甚至忘記了將手從常青肩上拿下來。
當我全部思索完畢,這才鬆了口氣,還好,剛才沒做什麼過分的舉動,至少沒動用法力。
“師姐,注意分寸。”身後又傳來了金凡的提醒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嚴肅。
與此同時常青也背對著我笑著說道:“姑娘,這樣一直扣著在下的肩,讓大家看著對姑娘名節可不大好啊。”
默默地翻了個白眼,這都什麼年代了,不過就是碰了一下衣服而已,至於嗎??還和名節扯上關係了???
鬆了扣住常青肩上的手,後退了一步,轉身向座位走過去順便說道:“既然過來了,那就坐下來談談吧。”
常青出現在這,並且我也已經找到了溫柔,我敢肯定常青絕不會坐看溫柔結婚嫁人的。
隻是江清淮那詫異的眼神讓我有些無奈,值得回以一個淺笑,眨了眨滿眼無辜的雙眸。
好在江清淮隻是短暫的驚訝,遂便恢複了常態,將目光放在了剛落座的常青身上,微眯眸道:“是你?”
氣氛頓時尷尬,池淺王八多,不僅有大哥,這熟人一個接著一個,怕是以後出門帶著江清淮,都不怕臉盲了。
但是最尷尬的怕是江清淮認識的是常青找上的那個男人,也就是那具軀殼,可現如今控製那具軀殼的是常青這條蛇妖。
常青眼中閃過了一絲的慌亂,勾起嘴角擺出了笑容卻沒有答話。
江清淮何其聰明?一絲異樣怕是都難以逃過他的雙眼,我頓時有些緊張,這些光怪陸離的故事本不該被這樣的凡人知曉,能隱瞞便努力瞞著些。
想到這裏,我抿了抿唇,抬起頭極其認真的看著江清淮說道:“江……先生,您……真是好友遍布各地。”
江清淮的注意力被我吸引了過來,將眼神放在了我的身上,但卻明顯的多出了一絲強勢的探究。
又是那個眼神,那樣像是鷹一般銳利的仿佛獵捕獵物的眼神。
不行,不能再讓常青和江清淮接觸了,否則一定會壞事!
金凡和常青都保持著沉默,江清淮也一副刨根問底不罷手的架勢。
我腦中警鈴大作,無數個想法在腦中一閃而過,最終,靈光一現!立刻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狀似隨意一般對金凡說道:“師弟,時間也差不多了,今兒麻煩江先生了,但我們現在也差不多該走了。回見。”
常青也不傻,立刻一起站了起來說道:“那我也不久留了,這就告辭。”
江清淮輕輕點了頭,表示他聽見了,我們也不敢多留,剛出了咖啡廳的門,我腳步微頓,遂偏頭對金凡道:“帶常青走,看緊了。”
細雨飄搖,不覺冷意,倒是有幾分悶熱。
金凡的表情很嚴肅,凝重的皺了皺眉:“你去哪?”
“江清淮沒那麼好糊弄,你們先走,快點。”我推了金凡一把,有些著急。萬一江清淮不依不饒的追出來,到時候就不好收場了。
金凡這一次沒再多言,隻說了句“你多小心”便追上了常青的腳步。
果然不出所料,在金凡和常青離開後,江清淮慢悠悠的從咖啡店裏走了出來,衣服上頓時出現了星星點點的雨痕,像是從天而降的淚珠。
江清淮抬起手撩撥了一下額前被雨打濕的金色發絲,動作有幾分瀟灑不羈,唇角勾起笑道:“秘密不少啊,小姑娘。”
我頓覺冷汗淋漓,秘密……的確是不少呢,但是,絕不能說!
無衣酒館的秘密,絕對不能被這樣與靈界絲毫關係都沒有的凡人知道。畢竟尋求無衣酒館幫忙的大多也都是有過各種奇異經曆的凡人。
況且無衣酒館的客人全部都是自己上門,這便是無衣酒館的緣。
若是借由其他因素讓凡人知曉無衣酒館的秘密,便是大忌諱。
在我年幼時,老爹便曾語重心長的蹲在我麵前對我說過:“辭兒,無論是什麼緣,借由因緣際會,不可強行扭轉更替,否則必將釀成大禍。”
這話在我懵懂之際便視作金玉良言,直至如今亦然。
緣分總是輪回更替,誰知破壞了哪一道程序便會造成如何的後果,那後果……我擔不起,也不願意招惹麻煩。
所以我要想辦法糊弄過去眼前這個男人,雙手在背後糾結的絞在一起,但麵上卻絲毫不顯,擺出淺淺的笑容說道:“嗯?哪來的秘密?”
“嗬嗬……”江清淮輕輕地笑了笑,笑聲就像雨滴落在了地上,那樣清冷的聲音,似乎是在映和著江南的綿綿細雨。
獨屬於江清淮身上那種甘甜辛辣的酒氣環繞在周身,怕是江清淮在酒吧呆的太久,盡管是不喝酒但身上還是有紅酒的味道。
現在那股味道環繞在我周身,江清淮和我的距離一直在拉近,那聲音帶著魅惑響起:“小姑娘身手不錯,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麼認識那個男人?”
我一個哆嗦,有心想要離這個男人遠一些,但雙腿像是灌了鉛似的挪不動步伐,隻能任由他拉近距離。
聽聞江清淮那別有深意的話,我絞緊了背在身後的雙手,嘴角上揚的弧度增大了幾分:“這個啊……因為一些特別的原因,嗯,但是我們不會有很大的交集。”
說完最後一句我差點把自己的舌頭給咬掉,我這算是對這個男人解釋什麼??理智告訴我不該和他這樣解釋,可我這舌頭就不聽話,就這麼一禿嚕給說了出來。
時至此時,我終於明白了老爹曾經跟我說的那些宛若刀片一般的話的意義。
想當年在我學習禦風術的時候,大抵是我體質太差,而禦風術又是高級法術,總是失敗。
老爹會安撫我說:“自從有了你這麼個閨女,為父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如果你真的想要做好一件事,全世界都會為你擋路……”
事實證明,老爹的毒舌,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他說不出。
然而現在我的內心也是:臉上笑嘻嘻,內心無語!
江清淮抬起手虛撫著下巴,忽然俯身猛地湊近我的臉,那距離……差一絲絲就要吻上一樣。
大腦瞬間空白,傻愣愣的一動也不敢動,僵硬著身體和江清淮近距離對視,能看得見他那雙鳳眼中的戲謔。
那天江南的細雨打在我們二人的身上,臉頰沾了一滴滴晶瑩透徹的雨珠卻渾然不覺,那一瞬間,我的眼中隻有那張俊朗的容顏和那雙含笑的眼。
半晌,我聽見他在我耳邊說:“離他遠些,也離我遠些。”
離他遠些,也離我遠些。
直愣愣的傻住,隻覺得那一瞬原本暖暖的江南細雨竟好似冰錐子一般,狠狠的紮在身上,融進血肉骨骼,又刺入了心底,攪合了個血肉模糊。
“為何?”我也不知自己為何要問,隻覺得若是不問,怕是會更痛,然而自己也不知那疼究竟因何而起。
“生活就是如此,太美好的夢是會碎掉的。他不是好人,我也不是。”
江清淮說完,便隻留下了背影。
這一次,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的背影。
清雨蒙蒙,隻落了個滿眼的背影迷離。
怕是日後便不再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