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啊——”沈薑然驚叫一聲坐起，被淩遲時的感覺仿佛還殘存在她身上。目光環視一周，心生疑惑——她怎麼還能看得見？

　　“二小姐你醒了？”屋內守著的清玉立刻趕到沈薑然邊上，仔細檢查了一番，“二小姐您可嚇壞奴婢了，三小姐說找您出去玩，怎麼讓您好端端地落了水。”

　　清玉一臉愁容道：“再過半月就是您及笄的大日子了，若是在這當口您出了事，這可如何是好啊......”

　　沈薑然盯著她有些愣，清玉不是在死在了去給沈家送信的路上了麼？

　　難道......

　　沈薑然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還在；又渾身上下摸了一圈，也沒有發現任何傷口。

　　呆了一瞬，旋即扯唇笑開，竟是這樣——原是老天爺都看不過去她枉死，給了她重活一世的機會。

　　如今，沈家未倒，父兄尚在；而她，還未出嫁，還是那個清水芙蓉一樣的年紀。

　　清玉盯著沈薑然的臉，看她又呆又笑的模樣嚇了一下，深深皺眉：“二小姐，你今兒是怎麼了，要不要再請府醫過來瞧瞧？”

　　沈薑然伸手捏了捏這丫頭的臉，笑了：“沒事。”上輩子自己對清玉脾氣不好，經常為一點小事就罰她，然而偏偏隻有清玉對她最忠心，最後還為她喪了命。

　　這一世，她必定要將上一世的遺憾都彌補回來！

　　“薑然姐姐~”門外一道柔柔媚媚的聲音傳來，沈薑然眉頭一皺，隻見一名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的鵝黃羅衫少女從門外踏進——正是沈伊人。

　　沈薑然眸光寒了寒，指甲用力地掐進肉裏才強忍住不上去掐住沈伊人的脖子，老天爺允她重生一回，不是讓她來逞一時之氣的！

　　“伊人妹妹。”沈薑然擠出一絲笑來，“妹妹來了快坐。”她盡量保證自己跟前世十五歲一般天真心性，讓他人還以為自己是那個人善可欺的沈家傻二小姐。

　　“姐姐那日實在是不小心，我跟黛容姐姐不過拉了一會子話，姐姐怎就不小心掉進荷花塘裏去了，妹妹嚇壞了，不日便是姐姐及笄，若是真有個三長兩短，伊人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啊。”

　　沈伊人坐到了床邊，一邊說一邊掩袖垂淚。沈薑然眼底浮起一抹冷笑，當真一副梨花帶雨的可人心疼模樣，教人難以將怪罪之話說出口來。

　　“妹妹說哪裏話？”沈薑然挑唇笑了笑，“你我是一家子的姐妹，莫說那時站在我身後擠了我的是你婢女，就算是妹妹本人將我失手推了下去，姐姐我也不會同妹妹計較的。”

　　果然，沈伊人臉上的柔媚笑意瞬間一僵。

　　沈薑然冷笑，從前她拿沈伊人當姐妹，許多事情都不曾往壞處去想，前世她及笄半月前沈伊人突然邀她去荷花塘賞荷，到了那個地方之後，她卻一味同別人拉話，讓別人都忽略自己。

　　那時，就是沈伊人的貼身婢女芳桂趁人不察，將她推下去的！

　　她正來小日子，被水一激病了許久，險些傷了根本不能生育！女人若是不能生育，還如何嫁的出去？沈伊人在自己及笄之前作出這等事，分明就是想置她於死地！

　　小小年紀，心腸便已如此歹毒！

　　沈伊人心中閃過一絲疑惑，為何今日的沈薑然讓她覺得有幾分詭異？

　　但定眼一看，確實是往日那個笨拙蠢鈍的沈薑然，沈伊人拿出一包衣服，說出了自己這趟來的目的：“妹妹知道姐姐十分思念二夫人，所以特地求了母親在庫房裏把二夫人過去及笄時穿的衣物拿出來。”

　　沈伊人一麵笑一麵將那衣服塞到沈薑然懷裏，不懷好意道：“姐姐若是能在及笄之日穿姐姐娘親當年之物，也可效仿二夫人當年之姿，以表孝心了。”

　　沈薑然手指輕輕撫上去，眉眼間盡是思念，她娘親是未出閣時是葉國公府嫡女，貌似嫦娥，瓷肌勝雪，被太後親口譽為京城第一絕色。

　　葉雅音及笄那日的衣著是太後親自賞的，那裙是大夏朝郡主才能穿的長蘇洛神裙不說，就連那料子是舉世罕見的良人錦，裙上的琉璃靈鳥更是一絕。

　　沈薑然諷刺地笑了笑，若不是後來她娘死於瘟疫太不吉利，這件衣裳隻怕是早就被人搶破了頭。

　　正因為她娘死於瘟疫，除了這件寶物，用過穿過的東西都扔了。

　　沈伊人卻慫恿她在及笄那日穿上這件衣裳，才顯得更加別有用心。

　　“我都替姐姐打聽過了，姐姐及笄那日府上會請譽王殿下過來。”沈伊人朝她擠了擠眼睛道，“世人都知道譽王殿下是最最講究孝道的人了，姐姐若穿這一身衣服，必能贏得殿下青睞。”

　　沈薑然垂眸看著桌上的衣服，輕屑勾唇。

　　前世自己就是聽了這樣一番話，穿著母親的舊衣及笄，結果祖母震怒，當場就讓換下來，她也因此落為世家小姐們的笑柄，名聲大損。

　　“如此，我倒是真的要謝謝伊人妹妹了。”沈薑然吩咐下人將衣服收好，故作格外欣喜的樣子。

　　一旁的清玉見狀皺了皺眉，著急想勸，但卻被沈伊人一道警告的視線攔了回去，“我們姐妹情深，本就應該如此，說什麼謝不謝的，那我就不叨擾姐姐了，等姐姐好些了我再來。”

　　沈伊人甜甜一笑，起身出門，回眸一瞥中還是沒藏住眼底的那抹歹毒，被沈薑然盡收眼底。

　　沈薑然輕嗤一聲，讓清玉關門謝客。

　　“二小姐，奴婢多嘴一句，您平日裏得多小心著些三小姐的，她送來這衣服您及笄那日萬萬穿不得！”剛關上門，清玉便一臉焦急地說道，“老太太是下過令這衣裳誰也不能穿的，您若穿了豈不是公然違抗家法嗎？”

　　沈薑然勾唇，連清玉都能看清的事，自己前世怎就盲了眼睛信了那群賤人的話，最後落得淩遲而死的下場？

　　這一世，自己絕不讓害自己的人好過！

　　“我知道。”沈薑然冷哼一聲道，“我今日讓你把衣裳收下等及笄那一日能派上大用場的......”沈薑然眼底寒了寒，“她們想害我，到頭來萬萬想不到會害了自己！”

　　沈薑然落水生了一場病，老太太那邊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為了讓她盡早痊愈，還囑咐了人沒事不要往她院兒裏跑。

　　然而——隻見墨語從門外急匆匆地進來，“小姐，大事不好了！老太太請您過去一趟呢。”

　　沈薑然放下書，偏頭問，“什麼事？”

　　墨語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隻是道：“說是二少爺在府裏動手打人，把三少爺打的不輕，眼下錢姨娘領著人在老太太院裏逼老太太請家法呢！”

　　林軒......一聽到這個名字，沈薑然心裏就湧起一陣自責，前世都是她沒有保護好他。

　　沈薑然皺了皺眉，她了解自己的親弟弟，林軒是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打人的，上一世的記憶翻湧過來，似乎——是之前三房的沈弘睿先對他們二房出言不遜，林軒氣不過才動的手。

　　上一世自己性子軟弱，遇上這事也不敢伸張，未提林軒辯解半句，任憑他強嘴，害他被老太太打了二十大板，足足一個月沒下來床。

　　這一世，自己一定要保護林軒不受半點傷害。想到這，沈薑然便冷了臉，領著清玉就去了老太太的慈寧堂。

　　沈家如今最大的是老太太，剩下的就是各房的太太小姐。

　　大伯去的早，大房這一脈如今隻剩下大伯母跟兩個嫡子嫡女；而沈薑然這一脈是二房，父親沈威常年在外征戰，幾年都見不上一麵，母親在沈林軒很小的時候便過世了，就隻剩下她跟弟弟。

　　而三房，沈薑然眸子裏閃過一絲冷意，三房老爺太太齊全得很，又在家中主持著中饋，上一輩就常常暗地裏欺負他們的二房，如果不是他們，林軒小的時候也不會那麼叛逆......

　　“唷，二小姐可算是來了，這是老太太請你，都要三令五申的，若是換了我這個嬸母說話，隻怕是還一定請得動呢。”

　　剛一進門，沈薑然就聽見了三房的錢姨娘陰陽怪氣的腔調，錢姨娘是她三叔的寵妾，仗著自己管著家，平日在府裏都是橫著走。

　　沈薑然放眼一看，見她手下站了一個八歲大小的孩童，一臉鼻青臉腫喪眉搭眼的樣子，就是挨了揍的沈弘睿了。

　　“嬸母？”沈薑然臉上故意露出疑惑的神色來，“錢姨娘這話如何說的？三叔正妻是溫姨，嬸母自然也是溫姨。怎的溫姨沒來，錢姨娘就自稱其嬸母來了？”沈薑然輕屑一笑，“沒的叫外邊人聽了，還以為三叔是寵妾滅妻呢。”

　　錢姨娘囂張的氣焰一下子滅了下去，今聖上十分看重綱紀，三叔在朝堂上搏名利，是斷斷不能背上“寵妾滅妻”這罪名的。

　　老太太坐在炕塌上不悅地用拐杖敲了兩下地，瞪了錢氏一眼：“愈發沒有規矩了，可要我請出家法來嗎？！”

　　“是，妾身知錯了。”錢姨娘立即起身行禮，又暗暗地瞪了一眼沈薑然。

　　沈薑然不屑地勾了勾唇角，懶得理會。

　　“薑然，你看看林軒把弘睿打的，我沈家最忌諱手足相殘，讓人去請林軒倒現在也不見人來，他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祖母了！”老太太把正事搬出來，滿臉嚴厲地指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