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嗡……”

　　就在鏢頭方金抬頭看向雨幕中時，一陣若有若無的嗡鳴聲同時響在眾人耳中。

　　“嗯？”

　　此時大雨瓢潑，無盡的雨水從九天之上轟然砸落，把眾人包圍在一片巨響之中，盡管如此，那聲顫動心神的嗡嗡聲仍是毫不費力地撕裂雨幕，傳到在場眾人的耳朵之中。

　　“停！”

　　心中升起濃濃不安，打頭的方金頓時住了腳，抬起一隻手示意身後兄弟停下。

　　一聲大喝尚未消散，行走江湖多年的方金頓時眉頭一挑，自腰間抽出一柄雪亮的長刀來。

　　此時雖是正午，但天空中濃雲厚重，已然將日頭遮蔽得嚴嚴實實，整個天地間直如深夜一般。

　　可即便如此，昏暗的空間中，方金這一拔刀硬是揚起一輪明晃晃的滿月，從遠處看來，就像是一輪銀盤自夜空中陡然升起一般，冷森森的，攝人心魄。

　　“當！”

　　就在方金長刀揚起的一瞬間，就覺得一股巨力直接撞到刀背上，舉刀的右臂瞬間便失去了知覺。

　　這還不止，被那股巨力一帶，方金連哼聲都沒來得及發出便向後仰倒，好在最後一刻他拚盡全力將手中剛刀猛地向斜上方一帶，這才讓那隻穿透雨幕襲來的精鋼長矢再度如蜻蜓點水一般向斜上鑽入霧沉沉的天幕中去。

　　“噗……”

　　雖然盡全力避免了身後兄弟被那一矢貫穿數人的下場，但這勢大力沉的一擊也讓方金胸口一頓，喉嚨處一陣腥甜，仰頭便噴出一口血霧來。

　　隨著雨水衝刷，這一抹殷紅瞬間消失不見，但又迅速染進身後兄弟的眼底。

　　“大哥！”

　　大雨滂沱中，一眾護鏢兄弟完全沒看清適才發生的事，隻是被方金手中的銀月刀光耀了下眼，便見他像是憑空滑到一般後仰倒地。

　　方家五子中，隻有功力僅次於大哥方金的四弟方火隱約瞧見了深沉雨幕中激射而來的巨矢和方金口中噴吐而出的血霧。

　　方火大喝一聲：“敵襲！”

　　他閃身衝到方金近前，拔刀出鞘，微蹲如虎，在暴雨的擊打中強睜著眼睛，不斷掃視，看向前方，全神戒備。

　　自從方金察覺到不對，到霸道磕飛巨矢，再到受傷倒地方後示警，其中不過短短兩三息的時間，直到這時，眾人才各自反應過來，紛紛拔出兵刃，除了留下其中五個人護著首尾，其他人將鏢車團團護住，中間的人則圍攏了上來，將受傷的方金和護衛的方火圍在當中。

　　被眾人圍在當中，方金和方火頭上的大雨頓時小了許多，方火微微站起身來，一雙鷹目從人群中掃視出去，戒備之心不減。他用餘光看了看方金，關切地問：“大哥，你怎麼樣？”

　　“外傷無礙。”

　　方金剛剛後仰的一下，卸去了那箭矢大半的力氣，所以他隻是稍微牽動了臟腑，調養半月即可痊愈，隻不過，他心中不由得一陣冰涼。

　　剛剛雖然匆忙，但千鈞一發之際，他分明看清楚了那雨幕中襲來的巨矢，依據他的見聞，那分明是軍旅伏擊衝擊重騎所用的“龍矢”。

　　他年幼時曾仗著身負藝業遠遠偷瞧過平治城軍旅演練，結果被一發龍矢擊碎了當時用以藏身的巨石，這才一直印象深刻。

　　“四弟，對方有備而來，鏢車棄了便可，帶著兄弟們快撤！”

　　心念電轉，方金馬上察覺到此事與之前金門、平安鏢局滅門之事有關。

　　之前他還不解，究竟是何等高手，竟然能在一夜之間將這兩大鏢局滅門，原來是動用了官府的力量。

　　方金之所以如此猜測，實是因為如今官府對民間兵械管控十分嚴格，尋常人家如被檢舉藏有長刀，即是發配充軍的罪過。

　　便是自家這種本地知名的大鏢局，每一把長刀也需至官府報備並隨時提供賬簿清點，如被發現有不符之處，便是大隱鏢局這種地方，執牛耳者也會頃刻之間解散，抗命則按謀反論處。

　　如此推斷，對方既然有這軍方特有的龍矢，那麼身份也就無須深究了。

　　再者說，這趟鏢據說就是一位有著軍方背景的公子哥所托，那麼這一切的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走，快走！”

　　看到方火眼神中的猶豫神色，方金心中更加焦急，直接又是一口殷紅的鮮血吐了出來，拉著方火的袖子不斷擺動，神色愈發焦急。

　　“特娘的……撤！”

　　暴雨衝刷下，方金吐出的鮮血隻維係了不到一息便被衝刷殆盡，這一幕卻讓方火更加心疼自己這位親哥哥。

　　沙啞著嗓子吼出這一句，方火矮身將方金背負在身上，示意眾人慢慢後退。

　　雖然，方火心中詫異萬分。

　　須知，方家大隱鏢局成立數十年，押過的明鏢、暗標幾近千次，其中所遇到的劫鏢響馬數不勝數，但憑借方家鏢師眾誌成城，從來都是拚死保著鏢物不失。可以說，方家大隱鏢局這塊明晃晃的金字招牌，是用幾十上百位兄弟的血換來的。

　　如今僅僅是初一接觸便棄鏢保命，即便是留得一條賤命回去，大隱鏢局的聲譽又置於何地？

　　出於大隱鏢局令行禁止的鐵令，眾人還是聽令後撤，但由於心有疑惑，行動間難免就有了些滯澀。

　　與這些兄弟朝夕相處，方金如何不知道大家秉性如何，也知道大家顧慮到鏢局聲譽，斷不會輕易後退，可是在這性命攸關的時候，又怎麼能有絲毫疑惑？

　　“不好！”

　　幾乎是在心中警兆升起的瞬間，空氣中破空之聲再起，可惜這次，方金雖然提前發現，但他重傷在身，早已沒有餘力再次回到格擋。

　　“噗！噗！噗！”

　　在這一行鏢師之中，方金的功力是最深的，其餘人與之相比，差了不止一個檔次，自然沒能像他一樣第一時間察覺到危險。

　　隻聽得空氣中隱隱的破空之聲越來越近，待人群中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第二發龍矢已然到了近前，再閃身格擋已然來不及了。

　　隻聽得接連三聲沉悶的聲音響起，在龍矢巨大衝擊之下，三名鏢師竟然像是糖葫蘆一般被直接穿了個通透，龍矢餘勢不止，帶著三人直接消失於身後的雨幕中。

　　“五弟！”

　　“五弟！”

　　聽到二弟、三弟的悲號，方金一顆心直沉到了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