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翌日。

　　望月樓的青銅門前響起了爭吵之音。

　　“蠢貨！”

　　“你說誰蠢貨？”

　　“難道這世上還有比你更蠢的人嗎？”

　　“喲，按照你的道理，這世上還真沒有比我們更蠢的。”

　　“你少帶著我，若不是你非要見那個什麼般若，我們能欠下這一屁股的債？”

　　“浮安！別以為你武功了得就可以信口雌黃，欠下一屁股債的是你，我若不幫襯你，你把你的屁股賣了都還不起！”

　　“你敢不敢再說一遍！！”

　　“我，我不敢！怎麼著！”

　　“我看你是又欠打了！”

　　天蒙蒙亮，太陽緩緩爬了出來，但浮安和郭品就在望月樓的門口吵了半晌，好在這望月樓常住的是那些身份尊貴、富甲一方的大戶，尋常百姓根本入不得門內，而且望月樓九大區域各不相幹，每一個區域都有各自出行的捷徑，雖為早上，但並沒有人見到二人臉紅脖子粗的樣子。

　　青銅門的縫隙中走出一人。

　　阿朔打著長長的哈欠，翻了個白眼：“早飯的時間還未到，你們竟然有力氣吵架，佩服！佩服！”

　　二人回過頭，狠狠地瞪著阿朔，郭品咬著牙：“枉我如此信任般若，她怎生這般待我？”

　　阿朔不解：“老大怎麼待你？是殺了你還是綁了你？”

　　浮安立在一旁，一抖手中的紙。阿朔揉揉惺忪的眼，隻見上麵黑紙白字清晰地寫著兩個字“借據”。一段可歌可泣的形容段落下方，他能清楚地看見兩個手印，在初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阿朔嘿嘿一笑：“你一張，我一張，咱們都留著，這玩意可是實了你的印子，不能反悔。不過這對於江南郭家，啊哈，本就是九牛一毛的小事嘛，哈哈。”

　　他說完，急忙轉身，邁左腳，再邁右腳，回去。那兩張即將暴怒的臉，他實在不想見到，可他心情大快呀，實在忍不住想笑啊，還是仰天大笑！

　　豬蹄啊豬蹄，肥羊啊肥羊，啦啦啦。

　　燕春堂便是方休包下的九大區域之一，如今四人正在燕春堂的食廳內吃著早飯，隻不過，這氣氛著實有些尷尬。

　　郭品二人也不動筷子，就這麼直勾勾地瞧著一道道上席的菜肴，順帶看著方休和阿朔在那狼吞虎咽。

　　香啊！那味道直衝鼻腔，害得他們時不時吞咽口水，想走，又挪不動腳。從未像現在這樣囊中羞澀受製於人的郭品第一次覺得，父親那些歪理其實挺對的。

　　“唔？你們怎麼不吃呀？”方休故作驚訝地詢問，“難道是這菜肴不合胃口？不應該呀，我特意吩咐，其中的幾道都是江南的名菜，沒事，這裏的掌廚哪裏的都有，不比你們郭家的掌廚差到哪裏。”

　　阿朔在一旁映襯：“可不是，看看這‘清條竹筍’，嘖嘖，人間美味啊，若不是你們在這裏，老大，哦，不對，就是因為二位身份尊貴，老大才特意選了這裏，我這小廝可算是沾了你們的福氣呀。”看見方休鼓起的眼珠，阿朔把“小氣老大”四個字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浮安猛地把借據拍在桌子上，陰沉的臉都能滴出水來，但還是勉強地做出一副笑容：“那個……那個般若大神，你吃歸吃，為什麼……為什麼借據中寫著，在望月樓一切的開銷都算在我們的頭上呢？”最後幾個字，他說得咬牙切齒。

　　方休夾了一條竹筍輕輕咀嚼，半晌才說：“因為我沒錢啊。”

　　郭品瞬間感覺有點頭暈，這是理由嗎？

　　這是借口？麻煩你找個借口也要找個好點的行不行？太敷衍，太侮辱智商了吧。

　　就在這時，阿朔聳了聳肩：“二位，不要認為你們那幾千兩是我老大坑了你們，實則在明日的采青中，一切的花銷老大早就在心中計算好了，你們要知道，老大這個人從不喜歡欠別人東西。”

　　浮安冷笑一聲：“我們何曾說過明日要去采青？”

　　阿朔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你，你們，你們在亭子裏喝酒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呀，也罷也罷，既然你們不想去，那也沒法子，盡快籌錢吧。”

　　郭品攔住浮安，笑著說：“去，怎麼會不去呢。”他小聲嘀咕，“這次咱們認栽，明天咱們想辦法扳回來，她不是說她請客嗎？那咱們就大吃特吃，吃窮她！”

　　浮安怪異地看了眼郭品，這頭豬難道看不出來這還是一個陷阱嗎？明天去了之後指不定會出現什麼事情，搞不好還要被宰一次，雖然他們現在身無分文，能宰什麼不清楚，但這一定不是簡單的采青。

　　莫非？

　　這蠢貨餓昏了頭？

　　采青也叫踏青，尤其是春天剛到，三四月份的季節，草木生長，大地綠意盎然，雖為百花開放，倒也有不少開得鮮豔的花。

　　采青的地點在平治郊外，名“青園”。

　　青園的門口此時已然人滿為患，大多數都是些尋常百姓，畢竟青園在平治算來也是僅次於三大名景的存在，最主要的是——不花錢。

　　當方休四人趕來的時候，此處已經熱鬧非凡了，浮安和郭品一直拉著臉跟在身後，他們會有這般表情，不僅昨晚偷吃一事被發現了，而且他們剛剛知道，來這青園遊玩除了吃喝，其他都是免費的。

　　吃喝能吃兩千兩？他們對自己不抱這麼大的希望。

　　在三大景中，兩千兩或許不算什麼大數目，但青園畢竟以尋常百姓為主，就算在這裏麵待上十天，天天大魚大肉頓頓飛禽走獸都不一定能吃上一百兩。

　　虧了，這回徹底虧了。

　　方休顯然是這裏的常客，每年的采青她幾乎都會來，故此一路上為郭品二人講解起來。

　　“青園是平治百姓共同努力的成果，是百姓們共同建造起來的，故此青園都是免費出行和免費遊玩的，你們瞧，青園分為三個區域，左邊這條路是通向‘萬紫千紅’的地方，類似花園的場所，裏麵百花齊放。”

　　漸漸的，郭品二人皆被方休的介紹吸引住了，大城就是大城，一個花園都有這麼多講究。

　　“中間這條路便是通往‘海納百川’的地點，這裏麵有三座巨大的湖泊，據說是當年平治的一條江改造出來的，哎，也不知道真假。”

　　“那咱們去的地方呢？”郭品好奇地問。

　　“咱們去的地方叫‘青林’，乃花草樹木雲集之所，是真正的采青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