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怎麼了?”
“你這人還有沒有點人性啊,把我推下水就這樣一走了之嗎?嗚嗚。”
“我已經解釋很多次了,我是不小心。”
“你不小心……嗚嗚,也要把我拉上來吧!”
“你保證,保證上來後不找我麻煩。”
“……”
“說好的不找你麻煩便是不找你麻煩,你卻為何找我的麻煩?”青蔥少女氣鼓鼓地止住了身後的跟屁蟲。
“我……我既然把你推下水,當然,當然要看著你,萬一你出現什麼意外。”跟屁蟲紅著臉解釋,他發誓,這是他有生以來最窘迫的時候。
“我不需要你跟著,啊……阿嚏!”
“看樣子,你很需要我。”
“我說你這人煩不煩啊,都跟了我三天了,我馬上就要到嬸嬸家了,再這樣下去,嬸嬸誤會怎麼辦啊。”少女鎖著眉頭。
“你是來投奔你的嬸嬸嗎?”
“你問這麼多幹什麼啊,你再跟著我,我可報官了啊。”
“到了你嬸嬸家,我會離開。”
“……”
“小娘子,長得很俊俏嘛,包裏麵是什麼東西?”山林間山賊橫行,尤其是偏遠的地方,他們神出鬼沒,官府也頗為頭疼。
“我,我沒有錢,求求你們,求你們讓我過去。”
“沒錢?哈哈,那實在是太好了,也有句話說得好,沒錢肉償!兄弟們,可要把手腳放輕些,別傷到人家姑娘。”
“小小毛賊簡直吃了熊心豹子膽!”跟屁蟲在跟了半個月後忽然出現。
“謝謝你。”
“沒事。”
“你不是離開了嗎?”
“我本以為你嬸嬸家在上陽城,沒想到。”
“對不起,是我騙了你,我為了甩開你才撒的謊,我嬸嬸家在平治。”
少女羞紅的臉,看呆了少年。
“此處距離平治少說也有半月的路程,如今天下微亂,山賊橫行,不如……”
“好,就,就依你。”
“安哥哥,你看這桃花開的真是豔,我在家鄉都瞧不見咧。”
十裏桃花林,花香散九州。
“心悠,你若是喜歡,我浮安願意一生陪著你看桃花。”
“這麼羞口的話,你也,你也說得出口。”少女轉過頭,俏臉微紅,嘴角帶笑。
“安哥哥,前方便是平治,你跟我去見嬸嬸吧。”
“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安哥哥若是不去那才,那才……”
“什麼?”
“沒什麼,快走些,好些年沒見到嬸嬸了。”
親人相見,這父母雙亡的可憐人終歸有了歸宿。
奈何——
“嬸嬸,我不要嫁給什麼王公子,我不嫁人!”
“你這娃子,你父母不在,我便是你的母親,你也老大不小,為何這般固執?”
“我不嫁!不嫁!”
“王公子家裏雖不是大戶,但也算是書香門第,王公子將來或能考取功名,在如今唯有功名傍身才能立於世,你就不要再想那個什麼浮安了,一介武夫,能成何事?”
“嬸嬸,你若再逼我,我便死給你看!”
“死?你若是覺著對得起你的父母,你便去吧。”
兩情相悅,奈何有緣無分,世事無常,情重幾兩?
“安哥哥,安哥哥!安哥哥你在哪?心悠不能沒有你,不能!”
少女出閣,清淚兩行。
我一直在暗處,看著你成婚生子。穿著喜服的你,真美!
……
腦海中閃爍著少年時期與心悠的片段,從相識到陌生,從歡喜到悲涼。
結果無外乎有兩種,但哪一種都不是浮安想要的。他後悔,他不甘,他不忍。
似乎,似乎所有的情緒,憤怒,不甘都是酒水化作。一旦酒醒,這夢便再也存不住了。
“你醒了?”床邊傳來了淡淡地問候。
“這酒……”
“哈,這酒之所以名傳平治,甚至天下皆知,除了它本身的味道,便是醉酒的奇妙。”
“我喝了多少。”
“不多不多,足足八大壇罷了。”問候之人正是阿朔,他皺起了眉頭,從未見過這麼能喝的人,尤其是最後,若不是及時找了郎中去酒,怕是這浮安要一睡不醒了。
“八壇,哈哈,八年!”浮安緩緩地閉上眼。
“感覺如何?這酒可願意再喝?”阿朔就坐在窗沿上,擋住了月光,黑暗遮住了他的表情。
“此生再不碰此酒。”
“怕是再不敢回憶吧。”阿朔嗤笑一聲,此時竟然與尋常時候判若兩人,身上散發著淩厲的氣息,尤其是他說話間,不由自主地透著深意和淡淡地嘲諷,絲毫不在沒心沒肺的樣子。
浮安啞然,瞧了瞧四周,頗有些驚奇:“為了什麼?”
阿朔哈哈一笑:“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想要做的事情,我當然也有。”他當然知道浮安這句問是什麼意思,他一定很在意自己是身上氣質的變化,哈,誰說不是呢,有時候連阿朔自己都分不清是個什麼樣的人。
浮安把目光上移,透過阿朔與窗戶之間的縫隙,一輪明月的樣子映在瞳孔。他發出一聲重重地歎息:“今晚的月亮真美啊。”
阿朔撲哧一笑,有些諷刺:“心不在焉,心不在焉呀,瞧瞧,多麼一個癡情的兒郎,你說這世上還有多少人像你這般呢?喝酒不是為了消愁,卻拚了命要喝,想醉?哼哼,醒後才是最難受的時候。”
何苦?
浮安冷冷地一笑:“你懂什麼!”
“我不懂,我不懂,誰稀罕懂你的事情,隻是你還不知道吧,你與那肥羊一共喝進去了我們一千七百兩,外加睡了我們兩間客房,喲,我給您算算,這合計起來,打個折扣還要兩千兩白銀,你說,你們拿什麼來還?”
浮安是真的有些動怒了,想要起身,但渾身無力:“開什麼玩笑?兩千兩?你怎麼不去搶?”
“搶?你才是開玩笑,那麼沒有技術含量的事情,我才不屑去做,再說,這酒既然是天下名酒,當然是很貴的,尤其是我們方家……我們從方家托關係買來的春江酒,在外麵少說也要二百兩一壇,你可以打聽打聽,這還是有市無價咧。”
浮安惱怒地瞪著阿朔,他就知道,一定又被他們當作肥羊給宰了!
他想辯解,可隨即注意到桌子上的一爐檀香,鼻子聞了聞,隻感覺剛剛清醒的腦袋又開始昏沉沉的,最終再次睡去。
阿朔翹著嘴角看完這一切,直到輕微的鼾聲想起,他才動了動身子,看向夜空中的月亮,仿佛聽到銀子嘩嘩直響的聲音。
“今晚的月亮,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