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安如錦抬眼，對上了一雙過於明亮又妖冶的眼睛。

　　是三皇子蕭應瑄。

　　他對她微微一笑：“本王幫你。”

　　安如錦看著橫在自己眼前的手：潔白無瑕，骨節分明。

　　這是一雙貴公子的手，也是一雙讀書人拿筆的手。優雅，秀氣，完美無瑕。一枚翡翠色的扳指扣在他修長的大拇指上，越發顯得這手的主人身份尊貴無比。是女人都應該心動。

　　安如錦定定看著它，似乎忘了自己要做什麼。

　　蕭應瑄見她半天都沒有動，莞爾一笑：“安秀女在想什麼呢？方才見安秀女一人獨自麵對王美人時那麼伶牙俐齒，氣勢逼人，怎麼到了本王麵前就這般拘謹呢？”

　　安如錦看著上方的蕭如瑄，天光耀眼，映得眼前的男子俊美得不似真人。

　　她微微恍惚，半天才慢慢問道：“殿下為何要幫如錦呢？”

　　蕭應瑄挑眉，溫柔笑了笑：“還要問為什麼？起來吧，你不冷嗎？”

　　安如錦把手放在他的掌心。蕭應瑄握緊她的手，微微一用力。安如錦隻覺得自己被一股有力的力道拉起，可是當她看見那距離自己不到一尺的俊臉溢出笑意時，忽然覺得哪裏不對。

　　她還沒反應過來，手臂上的力道猛地鬆開。

　　“砰”的一聲，她整個人重重落在了水中。從四麵八方湧來冰冷刺骨的池水拚命朝著她的口鼻處倒灌而去。

　　刺痛、窒息，還有那深入骨髓的冰冷仿佛要在一瞬間奪去她所有的生機。

　　她從沒有這麼近接近死亡，就連曾經煉獄一樣的天牢都不曾給過她這樣可怕的感覺。

　　她隻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一個巨大無比的冰海中，沒有辦法逃出升天。她甚至能聞見池底腐爛腥臭的泥味，那感覺比死了還糟糕。

　　這一瞬間很短，隻不過兩三息，但是又似乎很長很長，長到她幾乎可以回憶完自己短暫的一生。

　　忽然腰間一緊，眼前一片光亮，下一刻她又站在堅實的土地上。而身邊是蕭應瑄似笑非笑的臉。

　　是他將她拉起。就在他剛才惡作劇一樣把她推下去的時候。

　　“咳咳……”她劇烈咳嗽起來。

　　蕭應瑄哈哈大笑。

　　安如錦好不容易咳完，冷冷看了他一眼就拿著自己的東西轉身就走。

　　蕭應瑄看著她狼狽的背影，似笑非笑：“有意思。”

　　……

　　安如錦走得很快，濕透了的衣衫貼在身上濕冷難受，冷風一吹，那寒氣幾乎要令她昏厥。她身子骨很弱，幾乎是片刻唇已變成紫紅色，渾身冷得發抖。

　　她佝僂著腰，這令她倍感屈辱。因為路過的宮人都用嘲笑的眼神看著她的狼狽，更令她難受的是，身上單薄的衣衫幾乎無法遮擋身上的曲線。

　　她從不知道從禦花園到越秀宮短短的一段路，此時竟像是永遠也到不了。

　　忽然腳下一絆，她整個人撲在了地上。

　　“哈哈……”有宮人嘲笑的笑聲傳來。

　　安如錦看了看地上，一截小小的木棍正在腳底。原來是有宮人故意踢來棍子讓她絆倒。安如錦看了那些笑著的宮人一眼，低了頭默默要爬起來。

　　可是腿上傳來一陣劇痛。她低頭一看，小腿上蹭了一大片，有的地方鮮血淋漓。

　　這下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看來要成為很長一段時間的宮中笑柄了。

　　安如錦冷冷看了那些嘲笑她的宮人，努力想要從地上站起來。

　　“你們在做什麼？”一聲冷喝從前麵傳來。

　　宮人們驚了驚，等看清楚來人不由紛紛跪地。安如錦正在整理衣衫下擺，忍不住抬眼看去。天光照在那人的身上，鍍出一層金光。她一時無法看出他的麵孔。

　　男人緩緩而來，他身穿暗紫色長袍，容色冷峻。他皺眉掃了一眼周圍嘲笑的宮人，冷笑：“一個個站在這裏做什麼？“

　　宮人們似乎很怕他，哆哆嗦嗦不敢開口。安如錦愣了下。

　　是他！

　　是上次在禦花園中被聖上罰跪的軍爺。他怎麼還在宮中？

　　她抬頭看去，對上他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睛，忽然間恍惚出神。都說人靠衣裳馬靠鞍，這軍爺看起來有什麼不一樣。

　　換掉那泥點的軍袍，身上那股銳利之氣越發明顯，劍眉星目，冷冷的目光就像是實質的寶劍一樣逼人。

　　安如錦隻覺得他看人一眼，就已鎖定了那人的一切。有種至高無上的威嚴，難以言明。

　　蕭應禛走上前，皺眉看著地上蜷縮的安如錦，眸色深深：“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他的眸光似冰似雪，帶著與生俱來的冷肅：“站得起來嗎？”

　　他的口氣很直接，看著安如錦目光炯炯，似乎很不悅在他麵前有這樣孱弱的女子擋在眼前。

　　安如錦覺得自己若說站不起來他就會很不耐煩一腳把她踢開。她很吃力站起身，低聲道：“多謝軍爺，奴婢沒事。”

　　軍爺？男人挑了挑過於鋒利的劍眉，麵色古怪。

　　安如錦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畢竟現在她渾身濕透，曲線畢露。一位未婚女子被男人這樣盯著，是一件很失儀態的事。

　　蕭應禛皺眉看著地上的安如錦。她在打量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眼中沒有尋常宮人的奸詐和驚懼。

　　這是一雙很幹淨也很大膽的眼睛。而且，他還看見她對自己流露羞憤。

　　這麼大膽的宮女，他還是第一次見。

　　安如錦不悅看了蕭應禛一眼，轉身就要走。可是還沒等她走一步，忽然腰間一緊，整個人被打橫抱起。

　　“啊！”安如錦驚呼一聲，耳邊傳來蕭應禛冷淡不悅的聲音：“你想要這個樣子走回去嗎？被人看光了盡管可以喊得再大聲一點。”

　　安如錦隻覺得抱著自己的兩條手臂堅硬如鐵，甚至可以感覺到他手臂上賁張的肌肉。這是一雙武人的手，結實有力，一點都容不得花俏。

　　她在他的懷中就如同一根羽毛似的輕盈。

　　“哪個宮？”蕭應禛問。

　　“啊？”安如錦不知他在問什麼。

　　蕭應禛很不耐煩地重複：“你是哪一宮的？”

　　安如錦連忙回答：“越秀宮。”

　　蕭應禛聞言辨認下方向大步朝著越秀宮而去。一路上有宮人看見這一幕都紛紛驚異不已地駐足看，可是在蕭應禛眼神如刀下，一個個都像是見了厲鬼一樣紛紛避而走。

　　安如錦臉上火燒火燎，她幹脆臉埋在他的懷中。可是這樣一來，一股若有若無的男子氣息撲鼻而來，令她更是難以平靜。

　　終於，到了越秀宮。

　　蕭應禛放下她，背轉身，冷淡道：“快點進去。”

　　安如錦這才恍然發現自己竟被他抱了一路。她張了張口想說什麼，蕭應禛早就一揮袖大步離開，很快消失了蹤跡。

　　安如錦愣愣站在越秀宮的門口，此時才想起來自己竟連謝都忘了說。

　　而且，她還忘了這軍爺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