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公公看著她離去,目光淡淡,不知在想什麼。
陰影處,走來一位年老的內侍。他輕笑道:“咱家還是第一次看見慎刑司如閻王判官一樣,令人聞風喪膽的常公公如此吃癟。”
常公公施禮:“讓福公公見笑了。”
福公公嗬嗬一笑,經曆世事刻下的皺紋都散了開去:“方才那位秀女可是咱家讓常公公查的人嗎?”
“正是。那一天正是安秀女見了二殿下。”常公公淡淡道,“若不是因為福公公有吩咐,現在的她應該在慎刑司裏麵吃鞭子。”
“嗬嗬……”福公公笑了起來,笑得臉上的肉一抖一抖的,“沒想到常公公也能說笑話,實在是太好笑了!哈哈……”
福公公笑得前仰後合。常公公皺眉看著他,眼中漸漸流露不悅。
“不知福公公覺得哪裏好笑?”他問。
福公公收了笑,一雙老眼閃出精光,反問道:“常公公,你覺得以你的推斷,那安秀女的罪證能入慎刑司中吃鞭子嗎?”
常公公皺了皺眉,終是搖了搖頭。
那都是他的揣測,而且那香灰根本也沒有辦法辨別出是什麼合香的灰燼。他方才隻不過是虛張聲勢,結果安如錦根本不上當。
福公公淡淡道:“這不結了嗎?常公公,你奈何不了她。而且她心思縝密,處變不驚,想必就是去了慎刑司你也問不出什麼來。”
常公公冷笑:“那可不一定。進慎刑司可不一定需要確鑿證據。”
“可是白白打死一個秀女也無用,不是嗎?”福公公嗬嗬一笑,很好脾氣的道,“常公公,何必呢?她對你來說隻是一隻螻蟻,再說,她方才也說了,害死瓏秀的,不過是瓏秀自己。在這宮中,沒有做虧心事怎麼會瘋了呢?比起她來,更該死的人不是她。”
常公公沉默下來。
福公公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頭,十分親熱道:“常公公不用氣悶。這女子既然能得了二殿下的眼,將來就一定有用處。這對我們是好事。”
常公公眼中帶著狐疑:“二殿下真的看中了她?”
福公公眼底掠過心虛,幹笑:“咱家這不是為二殿下物色人才嗎?咱家覺得這女孩子將來一定對二殿下有用。隻是常公公要多多幫忙看著點,不要讓她站錯了位置。”
“這當然。”常公公臉色肅然,“先皇後的恩德,我常德一定會報答的。”
福公公欣慰笑了笑,握住他的手,重重道:“二殿下才是我們的主子!”
……
越秀宮中的風波漸漸平息。安如錦日複一日地去藥香殿學香道。陳女史對她的期待越來越高,她時常當眾誇獎她。
不過,陳女史的誇獎終於引來同批秀女們的不滿。可是能怎麼樣?辨香、品香、製香上,安如錦都是同批秀女中的佼佼者,無人能出其左。
不過很快,這風聲傳到了別的宮中。
這一日安如錦照舊早早去了藥香殿中。隨著考校日子的到來,每日陳女史布置給她的任務就越發繁重。每日她必須重複辨別各種香料,更要她能熟練說出各種各樣香料的作用。
所謂嚴師出高徒,陳女史的嚴厲教導,令其他秀女苦不堪言,可是對安如錦來說卻是如魚得水。
因為身在大內禁宮中,陳女史能借出不少在宮外都未必能得見的香料典籍。這可是宮外千金都難以買到的珍貴書籍。安如錦若獲至寶,每日都早早去藥香殿借閱。
所以這一日安如錦照例整理完香案就拿了一本發黃的手記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道陰影落在了她的眼前。
安如錦皺了皺眉,抬頭,隻見三位身穿錦衣的宮女們正圍在她位置四周。
“你就是安如錦吧?”當先一人曼聲問道。
安如錦放下手記,起身行禮:“是的,幾位姐姐有何要事?是否找陳女史?”
當先一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不知為何,安如錦隻覺得她的眼神帶著不善。她忍不住也多看了此女一眼。
眼前的宮女大約十七八歲,鵝蛋臉,麵容娟秀。除此之外並無什麼特別。
那宮女抬了抬尖尖的下巴,傲然問道:“你就是安如錦?”
“是的。這位姐姐不知怎麼稱呼?”安如錦問道。
旁邊的宮女輕笑:“就憑你也能問?”
這一句話帶著極大的輕蔑。安如錦抿緊了嘴。
那宮女笑了笑:“我叫茹佩。早你一年入宮,你可叫我茹佩姐姐。”
安如錦不知她所為何事,於是行了一禮,規規矩矩道:“茹佩姐姐。”
那叫茹佩的宮女見她如此識趣,麵上露出得意神色:“今日我不是來找陳女史的。我聽說陳女史最近收了一位得意學徒,所以特地過來看看的。”
安如錦不卑不亢道:“茹佩姐姐過獎了。如錦隻是僥幸罷了。”
“嗬嗬,僥幸也好,天賦也罷。今日我來是跟你打個商量。”茹佩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看著眼前身材修長的安如錦,眼中掠過妒忌。
不知為什麼,自從她看見安如錦的第一眼開始就忍不住妒忌。可分明眼前的安如錦並不如眾人傳言中那麼美。
她皮膚是白,可是沒有血色,太過慘白了點。五官雖好,但是眼睛耷拉了點,嘴角也苦大仇深地耷拉下來。一看就不是什麼討喜的相貌。
可是那股不適還在,時不時啃咬她。
茹佩半天不吭聲,安如錦不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茹佩被她沉靜的眼神看得嚇了一跳,忍不住心中道:這眼睛怎麼這麼幽深,這麼冷。
她定了定心神,道:“過五日就是香道考校了。你可知道?”
安如錦點頭。
茹佩忽然笑了笑,握住安如錦的手,笑道:“如錦妹妹,實不相瞞,這香道考校可難了。每年選拔的女史可不足四人。”
安如錦微微一笑:“這如錦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