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傅夫人說完猛地關上院門，死死鎖住。

　　傅冷香還沒從震驚中醒過神，就被一雙粗糙的手拉上馬車。她愣愣回頭，隻見在傅家三十年的陳叔滿臉都是淚。

　　“走吧！小姐，傅家……要大禍臨頭了！我們去蘇家，找蘇大公子！”他顫抖著說了這麼一句，把她拉到車上。

　　傅冷香愣愣重複：“去蘇家……找蘇哥哥……”

　　她迷茫的眼中漸漸有了活氣。

　　是的找蘇哥哥，他一定有辦法！他對她這麼好，兩人許下山盟海誓不離不棄一輩子，他這麼疼愛她一定會有辦法的！

　　此時前麵府門已傳來砰砰的敲擊聲，還有士兵鏗鏘的兵器出鞘的可怕聲音。陳叔再也不敢耽擱，狠狠一抽馬鞭，駕著馬車朝著黑夜疾馳而去。

　　他們不知，過了一會身後火光衝天，整個傅府一片哀嚎，猶如陷入了人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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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一聲巨響把她從漫長的思緒中拔了出來。眼前沒有衝天火光，也沒有母親不甘卻絕望的眼神。

　　眼前還是陰森森的牢房，而且還是傳言中有進無出的天牢。她想哭，可是幹涸的眼中早就沒有了一滴眼淚。她知道眼前這一切是一個比噩夢還真的夢。

　　噩夢中她前一刻還是傅府千金小姐，後一刻就被塞入顛簸的馬車絕命逃亡。可這還不是噩夢的終點。她就像是陷入了無窮無盡的噩夢泥沼之中，再也不得翻身。

　　從傅府逃出來後，陳叔按著母親的吩咐要將她送入蘇家，可是還沒等他們的馬車到了蘇家門口，就看見滿眼的紅色，還有滿滿當當的圍觀眾人。

　　蘇府娶親？！

　　“聽說這傅家惹上了謀逆大案，欽差都下來奉旨拿辦了。這林府一向和傅府是世交，怎麼這個節骨眼上辦喜事？而且還在晚上，多不吉利？……”

　　“不是普普通通一件女屍案嗎？怎麼竟成了謀逆大案？”有旁觀的人吃驚道。

　　“誰知道呢。聽說那女屍身份不簡單……”有人含含糊糊地說，“聽說是從行宮那邊宮渠流出來的。”

　　“啊！”有人驚呼，“傅知府大人豈不是糟糕？林府不是和傅家兩代世交嗎？怎麼不幫幫忙，還在這個時候辦喜事？”

　　“你傻了嗎？蘇府就是要趕在這個時候辦喜事才能撇清和傅家的關係。兩家在一月後不是要成婚了嗎？這個時候趕緊辦了好了斷。聽說欽差已經下來拿人了。”

　　“那傅家的大小姐豈不是很可憐？”

　　“大難當頭，顧不上可憐了。蘇家自保都來不及呢。唉……”

　　她呆呆看著，臉色煞白，腦中亂哄哄一片。從女屍案到現在，隻不過半月而已。沒想到天地竟都翻了。傅家被聖旨拿下，滿門逃不過。現在竟然連蘇家都背棄了傅家……

　　不，不可能！蘇哥哥不可能是那種人！他一定是被逼的！

　　傅冷香心中猶如滾油潑過一般痛得整個人都揪起來。她一把掀開車簾撲了出去，可是還沒等她站穩，街道那邊傳來一陣喧囂。

　　她猛地看去，隻見在喧天熱鬧的鑼鼓聲中，一身新郎紅衫的蘇淵正在含笑騎在高頭大馬上，對著眾人示意。

　　兩邊街道燈火如晝，明晃晃的燈光照得他皮膚白皙，眉眼如畫，周身氣度文質彬彬，一雙眼猶如星辰一樣明亮。

　　那麼熟悉的眉眼，那熟悉的溫柔笑容，是蘇淵沒有錯，是她心心念念最後一點期望燈火。

　　她多想他能握住她的手，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都是夢。

　　夢醒了，什麼都如初。

　　傅冷香呆呆看著，看著他下馬踢轎門、掀轎簾，然後牽出千嬌百媚的新娘……風度翩翩猶如謫仙的他，一舉一動都那麼賞心悅目，一點都不像是被迫。

　　她愣愣看著，耳邊似乎一次次響起他溫柔的聲音。

　　“香兒，我們定要一輩子在一起。”

　　“香兒，我對天發誓，這輩子心中就隻有你一人……”

　　她渾身發抖，淚水滑落，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她看見蘇淵突然朝著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渾身一震。就在此時蘇府下人抬來一筐喜錢“嘩啦”一聲灑了下來，人群中更加洶湧。

　　她還沒想明白就被人潮簇擁著擠入了蘇府中。跟在身後的陳叔急了眼想要拉住她，卻被圍觀的人潮擠在了一旁。

　　傅冷香被人潮擠得不知東西南北，還沒等她回過神來，一隻有力的手一把將她抓住。

　　她猛地抬頭，蘇淵深沉的眼中是她全然陌生的冷漠。眼前的他臉色劇變，手箍得她痛得冷汗涔涔。

　　“蘇哥哥，我……”傅冷香剛想要說什麼，忽然猛地住了口。

　　她定定看著眼前的蘇淵，聲音艱澀：“你都知道了？你原來都知道傅家獲罪了……”

　　她的聲音好像不是自己發出：“原來你真的是為了和傅家斷了關係。”

　　蘇淵眼中猛地寒光一閃，幾乎是同時將她重重推在地上：“你胡說什麼？快離開這裏！”

　　“你……”

　　“這位姑娘，在下不認識你！”蘇淵的聲音帶著冰冷的無情。他看也不看她一眼，轉身就決絕離去。

　　傅冷香還沒反應過來，四麵八方的人潮將新郎新娘簇擁在一起。

　　她跌在冰冷的地上，看著眼前鬧哄哄的一切，滿眼滿心的紅色喜字就如猩紅的海洋將她頃刻淹沒。

　　她呆呆看著那遠去的紅色修長身影，終於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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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拷打繼續，牢房中充滿難以言說的腥臭。這是比地獄還地獄的所在。而她除了苟延殘喘地活著，再也沒有別的希望。

　　傅家，蘇家，爹，娘……她所愛的人，蘇淵……

　　蘇淵，蘇哥哥……

　　她抖了抖，緊接著生生咬住手臂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咬得簌簌發抖。

　　耳邊一個聲音淡淡傳來：“這日來的是宮中慎刑司人稱‘鬼見愁’的福英公公。你傅家落在他手裏，那是真的是一個都逃不過。死人他也能撬開嘴。你隻能期望他沒有審到你頭上。”

　　陰影處的傅冷香愣愣直盯著眼前的黑暗，隻有身邊女人的聲音一直在不緊不慢地說著：“還好這位福英公公隻喜歡折磨男人，不喜歡折磨女人。所以等他折磨完你們傅家的男人，你也許有一線生機……”

　　傅冷香終於動了動，她機械回頭看著耳邊一直在絮叨的女人，那雙眼中帶著深深的絕望：“什麼生機？在這裏還有什麼生機？再過五日就要問斬了，哈哈哈，都要死了死了……”

　　她吃吃笑了起來，那聲音猶如鬼哭。身邊女人眼中寒光一閃，將她一巴掌捂住。

　　“不聽不看不說。傅冷香，你會出去的。隻要你聽我的話，會逃出這個該死的地方。等逃出去後你就改名換姓，然後記得我給你說過的話，報仇，替你們傅家報仇，替我報仇，記住嗎？報仇……報仇……”

　　報仇……傅冷香，報仇！報仇！”

　　“替傅家報仇，替我報仇……”

　　“報仇……”

　　這詛咒似的話在陰暗的牢房中絮絮傳開，夾雜著鬼哭狼嚎般的鞭撻、炮烙、合著那刺鼻的血腥味，彙成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女人懷中的傅冷香不住的顫抖，不住的顫抖。

　　報仇，報仇……把今日她所受的痛苦統統的加在那些人的身上……

　　報仇，把所有鬼魅魍魎統統都趕走，還她清晏天地！

　　“轟隆”一聲，一道閃電閃過暗沉沉的天際，照亮了她眼前女人的樣子。

　　傅冷香猛地睜大眼睛，這是……這分明是另一個她！

　　怎麼會是這樣？

　　女人對她微微一笑，竟比她更像自己。

　　“不……”她忽然想明白了什麼，一把抓住眼前“自己”的手，“不要！”

　　她嘶啞地喊出。可是下一刻背部劇痛傳來。她呆滯看著眼前的“傅冷香”，張了張口，終於沉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