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寶玲瓏馬車駛下山去,秋風將環佩吹得玲瓏作響。
此番回去,不知是不是錯覺,癸總覺得林小姐和袁曜辰的距離拉遠了一些。反正遠遠看去,那人高頭大馬慢悠悠的走在前麵,富麗堂皇的馬車跟在他身後,隔著老遠,兩人一句交流都沒有。
也許大皇子怕袁曜辰把自己的美人給勾搭走了,特意囑咐他們倆少來往?畢竟去皇寺之前,這兩個人可恨不得天天在一起。
癸一路暗暗腦補。
她明白了兩人之間微妙的關係,可有的人不明白。
袁曜辰和林小姐走的太近,丞相府裏有人坐不住了。
車馬剛剛回到王府,門房就遞上來了丞相府的請帖。
中秋節已過,京城裏的眾才子耐不住寂寞打算在丞相府來個以文會友。張丞相門生遍地,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於是中秋會就落在了丞相府裏。
張丞相的意思是,四皇子平日為人素和善,才高八鬥,學富五車,與京中年輕人切磋切磋,也叫他的門生長長見識。
請柬是昨天送來的,明日就該去赴宴。
袁曜辰和張丞相的關係一向不錯,自然不能拂了他的麵子。而且,還有一事,他是時候該了結一下了。
他掂了掂手中的請柬,“派人去丞相府,說本王明天會到的。”
癸突然湊過來,素色請柬上畫了寥寥幾筆菊花,她說:“張丞相相邀,背後怕是那位張小姐的意思吧。”她還記著前日他捉弄她的仇,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怎麼能不酸他一下。“你之前跟人家張小姐眉來眼去,現在身邊又多了一個林小姐,人家能不多想嗎。”
袁曜辰挑眉:“哦?那這麼說的話我身邊還有你呢,我吃飯、睡覺、出恭你都跟著,豈不是更值得懷疑?”
癸黑了臉,白白自討沒趣。
袁曜辰似乎是在解釋:“我去不是因為張賢容,也不是因為丞相那個官職,是因為張丞相......是黔龍山莊的學生。”
癸表示理解的點了點頭,盡管他們誰都沒見過黔龍山莊的真麵目,可是那個名字的分量就很沉重。
一個連朝廷都拿它沒辦法的怪物,每三年走出一批弟子,無不是各行業中的佼佼者,是真正的精英製造機。
張丞相就是黔龍山莊裏走出來的學生,二十八歲考取狀元,官場一路順風順水,三十歲就做到了丞相一職,從此無人能撼動他的地位。
隻是黔龍山莊向來神秘,從不招惹是非。
朝廷樂得讓他們培養人才,也就這麼相安無事的過了許多年。
癸深有感觸,黔龍山莊的出身放在現在就是清北一級的大牛啊,出門誰會得罪?說不定人家哪個朋友就是大佬級的人物,分分鐘搞死你。
“你說,黔龍山莊怎麼不培養當皇帝的人啊。”癸喃喃道。
袁曜辰一把捂住她的嘴,這兒丫頭真是膽大包天,什麼都敢說。
他壓低聲音說:“你以為隨便什麼人都能教出皇上來啊。”她也是真敢想。
癸晃掉臉上的手,對他的話不以為然,皇上怎麼教不出來?現代那些國家總統還不都是大學畢業的?也沒見哪個是上一任手把手教出來的。
不過她這麼想,卻沒有說出來。她和袁曜辰所處的時代不一樣,各自所擁有的價值觀自然不同,沒有必要為了這些爭執。
“你這話在我麵前說說就算了,出去千萬不能亂說。”袁曜辰不放心的警告。
“知道了。”癸吐吐舌頭。
袁曜辰見她嬌俏的樣子,又想起她醉酒的那一夜,那個思來想去之後才珍重的快速的落下去那個香吻。
他隻記得她唇瓣微涼,還有絲絲的酒香,像深海的珠貝,涼涼滑滑讓人上癮。
癸,你跑不掉了。
他在心底暗暗說。
丞相府。
張賢容走到張丞相近前,“父親,這樣真的好嗎?”她自幼熟讀《女則》《女戒》,要單獨邀約男子,還是有些不得體。即使那個男子是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容兒,這裏是丞相府,四皇子不過是來府赴宴,你怕什麼。”張丞相也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偏偏她就看上了袁曜辰,從此對其他男子不聞不問,他為了女兒的幸福可是操碎了心。為了他們倆能見上一麵,不惜驚動了全京城的士子來做場麵。
“可是,父親......”她總覺得有些不妥,單獨見他,他會不會覺得她太輕浮了......
張丞相歎了一口氣,握過女兒的手:“容兒,為父知道你的擔憂,可是你既然選中了他,就總要犧牲點什麼為了幸福搏一搏,循規蹈矩是好,可是也更容易錯過......”
張賢容咬咬牙,點了點頭。
丞相府燈火初升之時,京城裏的士子,貴族就已經紛紛過府了。
袁曜辰來的不早不晚,剛剛到時辰。
“見過四皇子,四皇子能來,真是讓老夫蓬蓽生輝啊!”張丞相迎上去,輕輕了捧了袁曜辰一下。
“哪裏哪裏,本王也要和當今的青年才俊多多學習。”
二人互相謙讓著入席。
這時節菊花開得正好,宴會的各個角落都擺了幾枝形態各異的菊花。就連酒中都有淡淡的菊花味兒。
癸守在暗處,看著一屋子的菊花,腦子裏莫名就邪惡了。
今日文人會的主題就是菊。
袁曜辰毫無疑問的成為了眾人間的焦點。
行酒令過了幾圈,他滴酒未沾。
觥籌交錯,起坐喧嘩,絲竹聲悠悠揚揚,被誇讚了無數次的菊花傲然開放。
袁曜辰雖然清冷,但勝在才華橫溢,文人士子們喝了點酒,胸中的豪情也被引上來,將其視為知己,紛紛拉著袁曜辰敬酒。其中更不乏知道大皇子和他走得近的,想通過這次宴會在袁曜辰麵前留個印象,好為以後的仕途埋下一個伏筆。
癸看著袁曜辰一個個應付前來敬酒的士子,都替他感到累。這群剛剛還歌頌菊美好風骨的人轉頭就變成了他們詩文中那種令人不齒的趨炎附勢小人。
她在宴廳裏待著無聊,索性出去透透氣。
袁曜辰眼角餘光捕捉到她的身影,也隻能在心裏默默苦笑。這些士子們沒人敢灌他的酒,卻也纏的他脫不開身。
“眾位,今日多虧丞相,才能讓你我一一聚,敬丞相大人!”袁曜辰起身說道。
張丞相忙站起來,彬彬有禮的回:“臣不過是牽一個頭,諸位公子還是敬佩王爺的才華。”他心裏默默打著自己的小算盤,袁曜辰絕對不像他自己看上去那麼與世無爭,至少,他對那個九五之位是有想法的。
既然容兒非他不可,今天的人脈,他幫他打下來,日後,他還會對容兒好一些。
袁曜辰絲毫不知道人家已經把他當成準女婿看了,“丞相過譽了,若論才華,辰上還有兩位皇兄,學識皆在本王之上,隻是皇兄忙於國事,無暇與眾位相聚,才叫本王這個閑人來向各位討教。”
他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不經意間拉近了和這些士子之間的關係,還不著痕跡踩了大皇子二皇子一腳。
今天一過,怕是他們倆自恃身份的事就人盡皆知了。
他的話題一引,喝了點酒天性叛逆的文人們又紛紛議論起兩位皇子來,他正趁著這個空隙,悄然離席。
張丞相見他離開,對身邊的人低低耳語了幾句。
小廝不敢怠慢,忙飛快的去通知小姐。
張賢容得了消息緊張的將手帕攪成一團,不安的問她身邊的侍女。“父親這樣做真的好嗎?他,他如果真的愛上了別的女子,那......我說什麼啊。”
“小姐,你平時可不是這樣的。”侍女在一旁勸她:“老爺一定是為了你好,四王爺看上別人那是他的損失,小姐,你得拿出丞相女兒的氣度來,可不能讓他看低了去。”
張賢容深呼吸了一口氣:“好,我去。”她照了照鏡子,確認自己衣冠得體之後,微微揚了揚頭。
癸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袁曜辰在丞相府轉了一圈都沒發現她,卻被一個侍女攔下了。
“見過四王爺。”
“你是......小姐的丫頭?”他還有事要和張賢容說清楚,畢竟是自己態度不清在先,如今他心中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他不能耽誤了人家好好的姑娘。
“是,小姐想見您,請王爺移步一敘。”
袁曜辰雙手負後,隨著侍女行至水榭前。丞相府的景觀做的大氣優雅,小處也有小處的精致。
張賢容坐在石桌前,靜靜地將烹好的茶倒入杯中。女子斟茶的動作柔軟優美,露出一小節雪白的皓腕。從袁曜辰這邊看過去,是一個溫柔的側影。
“小姐,王爺來了。”侍女輕聲說道,然後退到一旁。
癸在暗處看著,張賢容喜歡袁曜辰她知道,袁曜辰為了丞相的人脈親近她她也知道,隻是不同於對林小姐出現時的敵意,她很喜歡張賢容。
這個女孩子一直都是落落大方,溫婉賢淑的,沒有林妙人那種刻意雕琢的痕跡,是真正世家大族的熏陶才培養出來的優雅,連她身邊的侍女都謙恭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