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結束,陸紹安和朱唯從包間出來的時候,恰好撞上季晚。
她看起來也正準備離開,身邊的沈怡舟已經不見蹤影,大約是有事先行離開,這樣一來,就剩下陸紹安、朱唯和季晚三人在場。
“季總監,這麼巧。”朱唯率先開口,打破沉默,和季晚打了招呼。
上一次她和季晚見麵,是在半個月前,因為TG的工作關係,明年是TG珠寶成立五十周年,位於中環的TG珠寶旗艦店計劃重裝一新,雖然這件事不是季晚負責,不過兩人之前也見了麵,互相交流過意見。
撇開別的不提,她對季晚的印象倒是不錯,縱然季家如今再怎麼落魄,季晚也是大家族二十幾年裏,實打實養出來的名媛,容貌與氣質絕對屬於上乘。
簡單寒暄過後,朱唯目光掃過身旁一男一女,笑道,“我愛人開車在等我,那我就先走了。”
說完,朱唯很快離場,她心明眼亮,已經知曉陸紹安態度,索性給他留下空間。
“小陸先生。”季晚將注意力轉回對麵的男人身上,正準備道別,誰知對方卻先開了口。
“回半山別墅?”
季晚點點頭,又聽見陸紹安說,“正好順路,一起吧。”
他甚至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等季晚上車之後,反應過來陸紹安剛才的語氣,似乎跟她很熟悉,然而實際上,他們不過打過幾次照麵。
更奇怪的是,在陸紹安身上,季晚的的確確,總能感覺到熟悉的氣息。
陸紹安低頭淺笑的樣子、他的一些小動作,都在提醒季晚想起另一個名字——鬱庭深。
大約就是因為這樣,季晚對著陸紹安,才會反應失常。
這一路上,車內氣氛沉寂,晚餐時,季晚喝了點酒,這時候頭腦有些暈暈乎乎,晚風從車窗灌入,將她吹得稍稍清醒。
等紅燈時,季晚轉過頭,忽然看見陸紹安皺眉,臉色也有些發白。
“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半晌之後,陸紹安眉心終於舒展,“胃病,老毛病了。”
季晚收回視線,餘光停留在陸紹安輕顫的手背上,眉心微蹙,卻沒再問下去。
陸紹安的反應不像是胃疼,既然他不想說,季晚也沒必要追問,本來就是見麵寒暄的關係,沒必要探尋對方私密問題。
“季晚,我上次說過的話,還記得麼?”轉角處,陸紹安再度開口,這一次轉為主動架勢。
季晚眉心一跳,明豔精致的臉孔上,表情溫淡,“我一直有個問題很好奇,小陸先生對我有興趣,理由是?”
上次,因為想起鬱庭深,所以她反應失控,對著陸紹安,最後幾乎是落荒而逃,幸好這一次,季晚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理智還未丟失。
“我們見過幾次?加上今天,一共三次而已?我不明白你看中我哪一點?樣貌?小陸先生身邊從來不缺漂亮女人。”
“出身?”說完,季晚一頓,自己都覺得好笑,“我出身的確夠特別,但是絕對沒什麼吸引人的地方。”
落魄名媛,父親是臨港城公敵,這樣的身份,大約獨此一家。
“又或者,小陸先生單純是喜歡有夫之婦?覺得這樣更刺激?”這一次,季晚扭頭,漂亮的眼眸直接對上陸紹安的視線,審視男人英俊溫和的臉龐,試圖看穿他的心思。
“不是三次,是四次。”陸紹安望著季晚的眼睛,四目相視,喉結微微滾動,男性嗓音在夜色中,低沉性感。
“什麼?”季晚不解,因為陸紹安莫名其妙的話。
她剛剛那一番話,通通被他忽略。
“我們見過四次,上一次在南山墓園。”陸紹安看著她,目光溫和專注,神色認真,糾正季晚剛剛關於見麵次數的錯誤。
霎時間,季晚白皙漂亮的臉孔僵住,“南山墓園……”
是那次,她在鬱庭深墓前,看見他那次。
原來那一天,陸紹安也注意到她。
“至於理由,”男人就這樣看著她,半晌過後,墨色的眼眸微微垂下,若有所思。
季晚不知道是否是錯覺,竟然在陸紹安的話裏,聽出幾分落寞的意味。
那種感覺,偏偏熟悉又陌生,好像故人分明近在眼前,可是當她伸出手,卻怎麼都無法觸及。
紅燈結束,信號燈切換,好像某些人的情緒。
白色布加迪繼續前行,快到半山別墅時,陸紹安忽然將車停在路邊。
他伸手摸到煙盒,似乎想抽煙,然而修長的手指就這樣停留在煙盒上,遲遲沒了下文。
大概,是顧及季晚還在車上。
“介意麼?”眉心微蹙,男人似乎極力在隱忍某種情緒,終於還是開口,征詢季晚的意見。
季晚搖搖頭,示意無所謂。
如果換做是鬱東堯,這種時候,不會還來問她意見。陸紹安跟他的確不同,即便明顯心情不好,仍然會顧及她的感受。
指間星火明滅,尼古丁的味道在車內散開,陸紹安沉默著,一直到抽完整支煙,才轉過頭,看著季晚。
“想要,算不算理由?”他沉沉地開口,唇角輕輕勾著,“季晚?”
有那麼一瞬間,季晚好像透過陸紹安,看到了那個有幾分痞氣的少年,他總喜歡歪著頭,衝她邪氣地一笑。
“想要,行不行?”
“就親一下?”
“季晚?”
心口的跳動,越來越劇烈,季晚下意識抬手,捂住胸口位置,好像害怕下一秒,心臟就要跳出來。
大腦一片混沌,好半晌,季晚眼前的臉,都是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孔——鬱庭深。
轉瞬,那張臉被血色染紅,巨大的碰撞聲、尖叫聲,衝擊著季晚的耳膜,像是要刺穿她的鼓膜,她條件反射一般抬起手,用力捂住耳朵,雙目也緊緊閉起,試圖讓耳朵裏的聲音停下來,把那被鮮血染紅的殘忍畫麵,從頭腦中趕出去。
季晚的反應越來越劇烈、失控,到最後,纖瘦的肩膀猛地開始顫抖。
“……”
她微微張口,想要說什麼,卻始終發不出聲音,整個人好像驚恐發作,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最後,她被擁入某個溫暖結實的懷抱,男人的聲音,沉沉入耳,“季晚,沒事了。”
反反複複,都是這五個字,是陸紹安在安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