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表哥總是讓著我呀。”
婠婠就偏頭笑著說道。
“知道你表哥讓著你,你就總是作弄他。”
雖然是嗔怪的語氣,可是周氏的笑容卻多了幾分意味深長,顯然是很滿意婠婠和她表哥之間這樣親昵的。
見婠婠仰頭對自己露出快樂的表情,那一瞬間美麗的臉被照亮,無比的可愛,周氏的目光越發疼愛,點了點女兒光潔白皙的額頭低聲說道,“你這個孩子啊!母親隻希望你能永遠這樣快樂。”
若是她的本意,並不願意回到帝都來。
邊關雖然苦寒,可是天高皇帝遠,民風簡單純樸,少有心機。
可是這帝都雖然繁華昌盛,然而每一個人都是一肚子的心眼子,婠婠天真單純,這樣的地方可怎麼受得了?
若不是皇帝一定要留三老爺在帝都接管九門,三次密信,動之以情直言隻信任這個表弟,她也不會舍得帶著女兒回來。
“有父親母親哥哥們在,我自然永遠這樣快樂。”
見到婠婠無憂無慮的,周氏就笑了。
她雖然在心中有幾分隱憂,可是卻不想嚇到女兒,更何況三老爺一向有本事,隻要將事兒托給三老爺,她什麼都能放心。
“你睡吧,明兒還得去給老太太請安呢。”周氏拍拍女兒的肩膀,又叫丫鬟來命她們不許由著婠婠的性子任性又看一整晚的書,這才扶著一個丫頭搖搖擺擺,風姿綽約地走了。
婠婠倒是也聽話,見周氏走了就就寢去了。隻是不知怎麼,這整晚雖然睡得熟,可是夢裏頭卻總是叫婠婠覺得自己身後有猛獸在追逐自己,那種被追到會被吞吃入腹的感覺令她一下子就驚醒過來。
待她徹底地醒過來,就發現此刻已經是大清早,有一扇窗開了,外頭有新鮮的草木的香氣吹進來,吹散了她心中的陰霾。
因天色已經亮了,她就起身叫丫鬟給自己穿了一件家常穿的七八成新的羅衣,腰間封了一指寬的腰封,因此越發纖腰楚楚,婀娜可愛。見她頭上簪了一隻石榴花兒的宮花,嬌豔逼人,明明沒有珠光寶氣的將滿頭都點上珠翠,可是這份年少的清純卻令她的容光濯濯生輝。
這幾個丫鬟已經服侍婠婠一段時間,早就知道婠婠在家裏喜歡穿得美麗些,又急忙往婠婠的手上戴了一副八寶赤金手鐲壓住她的這份清豔幾分。
待將儀容都整理好了,婠婠方才去了太夫人的院子。
此刻太夫人的桐香院裏,正坐著幾個女孩兒。
搖曳的水晶珠簾透出外頭的一株碧綠的大樹,樹冠茂密翠綠,透著幾分生機勃勃和清涼。
那是一株梧桐樹。
婠婠給太夫人請安之後,坐在四小姐楚玉的身邊,托著香腮看向外頭的梧桐,心裏有幾分淩亂思緒。
都說鳳棲梧桐,太夫人將承恩公府之中栽種了這麼一株巨大的梧桐,大概是心裏當真在期待什麼吧?
她還是希望,楚家再飛出一個鳳命之身?
她就忍不住垂頭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皇子那麼多,楚家的小姐就算挨個兒聯姻,又能如何呢?
可別押錯了寶啊。
她正目光放空地胡思亂想,卻已經停上首大堂姐楚秀在柔聲開口笑道,“二妹妹也不知是怎麼了?莫非是昨日在宮中過得不自在,因此今日都不肯來給老太太請安了不成?這脾氣可怎麼叫人受得了呢?”她見太夫人充耳不聞,隻命一旁的丫鬟給她上茶,又頓了頓方才對太夫人笑著說道,“二妹妹昨日雖說委屈了,可是不論如何,總是得記得對老太太恭敬幾分吧?”
她雖然是諸姐妹之首,然而卻隻是二房嫡女,因此比不得楚雲尊貴。
楚雲一向掐尖要強,楚秀又自認是姐妹裏的長姐應該說一不二,因此姐妹兩個屢有衝突。
如今見她在太夫人麵前告狀,雖婠婠心裏也覺得楚雲這耍小性兒不來給太夫人請安太過分了一些,可是卻沒有如楚秀一般在太夫人麵前挑撥。
隻是她沒有想到一向看起來十分溫柔的楚秀竟然也會有這樣一幅麵目,因此打定了主意日後離楚秀遠一些。見一旁的楚玉正垂頭想著什麼,她就好奇地看去,卻見楚玉的手裏正攥著一幅漂亮的帕子,上頭繡著枝繁葉茂的桃花,桃花盛開,灼灼逼人。
“這是四姐姐繡的?真是好鮮亮的手藝。”她就小聲兒說道。
“五妹妹喜歡?那過些天,我給五妹妹繡個荷包吧?”楚玉就紅著臉羞澀地說道。
她似乎覺得楚玉的讚美令她很害羞。
“好啊。我就喜歡桃花。四姐姐就給我繡桃花吧。我拿邊城的琉璃盞和四姐姐換。”
“這怎麼行?我聽說琉璃盞很珍貴的。”
楚玉就被嚇了一跳,擺手拒絕說道,“荷包又不值什麼,倒是琉璃盞那麼珍貴,若要了五妹妹的琉璃盞,那我成什麼人了。”她焦急起來,雪白的香腮就鍍上了淡淡的緋紅,越發嬌豔逼人。
婠婠和她近在咫尺,隻嗅著她身上那淡淡的桃花香,不知怎麼就對她憐惜了幾分笑著說道,“不算什麼,琉璃盞在帝都珍貴,不過是因它易碎,若是從胡人處被運來大多顛簸碎了。可是四姐姐不知道,在邊城,平民百姓家裏也有琉璃盞的。”
她說的是實話,因此眼睛裏都帶著笑意,楚玉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仿佛是在揣度她是不是在哄自己。
見婠婠真誠,她這才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柔柔地點了點頭。
“隻是……五妹妹是隻給我嗎?”她謹小慎微慣了,就很擔心地問道。
作為一個女孩兒自然都喜歡剔透美麗的琉璃盞,可是她是庶女,上頭還有個霸道的楚雲,她隻怕若隻有自己得了這琉璃盞,往後楚雲是絕不會跟她善罷甘休的。
婠婠也愣了愣,想了想就歉意地說道,“是我疏忽了。不過琉璃盞才多大呢?我不說,四姐姐不說,偷偷兒藏起來二姐姐看不見,自然就不知道了是不是?”
她壓低了聲音和楚玉竊竊私語,仿佛兩個人有什麼小秘密。
“喲,瞧這兩個丫頭,這是在說什麼悄悄話啊?”楚雲既然不在,那楚秀就拿自己當成了姐妹裏領頭兒的,就笑吟吟地問道。
“不過是讚了四姐姐的帕子繡得好。老太太知道我的,粗手笨腳,什麼都不會繡,因此很羨慕四姐姐的女紅。”婠婠在邊城的時候整日裏跟在哥哥們的身後在外跑,和胡人往來,哪裏有過拿著繡花針安安靜靜繡花的時候?更何況周氏寵愛女兒,也不叫婠婠動這些針線唯恐熬壞了她的眼睛。因此婠婠是不會什麼女紅的。
見她帶著幾分嬌氣,太夫人就撐不住笑了。
“你是該多跟你四姐姐學學繡活兒了。”
“當真?那又何必這樣竊竊私語呢?”楚秀目光落在容顏嬌美的楚玉的臉上,眼中就閃過一抹嫉妒。
雖然楚玉是庶女,出身不及她這嫡女高貴,可是這般美貌,這小小年紀就已經展露出逼人的風情,日後定然會被貴人看中的。
“我不會女紅,自然害臊極了偷偷兒說給四姐姐聽,難道還要滿大街嚷嚷不成?”婠婠皺了皺鼻間兒。
“三妹妹,五妹妹說得當真?”楚秀卻覺得隻怕這裏另有隱情,就去問坐在楚玉另一側的楚蘭。
這少女今日依舊穿了一件大紅色的裙子,眉間點了鮮豔的胭脂,美貌飛揚,也傲氣飛揚。見婠婠和楚玉都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她就皺了皺眉,看著楚秀冷冷地說道,“我為什麼要告訴大姐姐?大姐姐,你這副樣子可真是難看!”見楚秀因她的話漲紅了臉,她就冷笑了一聲。
“大姐姐,我勸你認命些。太後娘娘都取不中你,你還在這兒上躥下跳的,多難看!”
“你!”
“我說錯了嗎?老太太昨兒在宮裏忙了一天,偏大姐姐你今日在老太太麵前嘀嘀咕咕的,也不嫌煩。叫我說,二姐姐不來給老太太請安固然可惡,大姐姐你也沒有多體諒老太太的辛苦與疲憊呀,不是在給老太太徒增煩惱?五十步笑百步罷了,大姐姐,你也喝口水,閉上嘴行嗎?”
這一連串兒的話劈頭蓋臉地砸下來,楚秀哪裏撐得住,急忙轉頭含淚對揉著眼角不語的太夫人哭訴道,“老太太,我也是擔心老太太才如此呀!”
“是關心老太太,還是在老太太麵前踩二姐姐一腳,你自己心裏知道。”
婠婠就覺得這橫眉立目的楚蘭有些意思了
她才回承恩公府的時候,楚蘭就對她愛答不理的,一副很不好相處的模樣兒。
她還以為楚蘭討厭她。
如今看來,楚蘭是不是討厭她,她不知道。可是楚蘭是個炮台,見了心中不平事就要開炮,這倒是真事兒。
“好了,都閉嘴。”太夫人就受不了了。
女孩兒都是債,她簡直就上輩子就欠了她們的!
“都少說兩句,你們姐妹幾個都出身楚家,日後就算嫁了人,也得記得,你們是一家子的姐妹,彼此要守望互助,決不能內爭。這才是一個家族延續下去的根本。”
太夫人看著在座的幾個花容月貌的女孩兒苦口婆心地說著,卻見楚秀垂頭不與,卻擰緊了手裏的帕子,楚蘭仰著頭露出幾分傲氣,一旁婠婠恭順,楚玉柔弱,不知怎麼,心裏突然生出了一種莫名的壓抑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