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安寺乃是逝去的太後著人建造的,高雅冰潔,殿堂錯落有致,廟宇神聖德馨。從正門進入,先有三小神殿,供奉三位菩薩。三小神殿後,有一條名為不還的長河,河上建風月橋,過了風月橋,便可以望見供奉佛祖的大殿。
諸葛輕歌拜過三位菩薩,領著雪箐和秀秀往大殿走。
到了橋邊上,雪箐憑望後道:“主子,橋上有人。”
風月橋的中段,站著一位年約十二三歲的翩翩少年郎,與一位年約十六七歲作丫鬟打扮的嬌柔姑娘。那少年郎壓著兩條又厚又粗的眉毛,咬牙切齒的罵著人:“你以為你是什麼心思我不知道嗎?我要去告訴祖母!”
姑娘的聲音很微弱,叫人聽不清,那少年聽清了,怒火更甚,揚手就給了姑娘一巴掌。
姑娘泫然欲泣,緊緊抱住少年的腰。
秀秀看得起勁,卻被諸葛輕歌用手掌遮了眼睛。她扭了扭脖子,而後聽見諸葛輕歌道:“少兒不宜。”
我也已經十二歲了啊,主子。秀秀有點無奈。尋常人家的閨女十四五歲就已經定親了,十二歲,該知道的時候都知道了。
諸葛輕歌又問雪箐:“可還有其他道路通往大殿?”
“邊側還有一條竹板橋。”雪箐指了指右手邊說道。
“我們走竹板橋。”諸葛輕歌一錘定音,率先往右手邊走去。
秀秀和雪箐緊隨其後,耳邊淳淳的流水聲漸漸蓋住了橋上那少年的說話聲。就在她們即將走到竹板橋上時,秀秀餘光瞥向風月橋,下一秒,三人都聽到了嘩啦的落水聲。
少年與姑娘一同落水了!
不還河之所以名叫不還,便是因為其水勢湍急,落了水的人很少有能被救回來的。落水的兩人在水中撲棱著,劇烈的咳嗽著,同時順著水勢,向她們這兒被衝來。
雪箐立馬道:“我去喊人。”
諸葛輕歌搖搖頭,“時間不夠。”她將手放在竹板橋上的陳竹雕欄上。
這竹板橋是廣安寺修建之初為了方便通行而建造的,修建風月橋後,這兒便少有人問津。不過出於情懷,廣安寺並未將竹板橋拆毀。用了十幾年的竹板,竹麵上都是歲月留下的斑紋。
也理所當然的,容易被破壞。
望了一眼在河湧中漂流的兩人,諸葛輕歌一腳踹上了雕欄,在秀秀和雪箐目瞪口呆的神情中道:“別傻愣著,幫我,先把雕欄踹下去給他們攀著。”
兩人這才反應過來諸葛輕歌打算做什麼,雪箐也顧不上形象了,學著諸葛輕歌上腳踹,而秀秀人小,就站在兩人的中間,用雙手去推。
伴隨著哢的一聲,雕欄落下水去,又因為浮性,很快浮了起來。
諸葛輕歌挑選的那一段雕欄所處位置很好,就在河邊上,邊上有好幾塊形狀各異的石頭,雕欄卡在石頭上,因此也沒有受水勢的影響移動。
此時少年和姑娘正好到了雕欄旁邊,雪箐高聲喊道:“抓住雕欄!”
少年奮力撲騰了幾下,一隻手抓住了雕欄,他旁邊的姑娘因為位置抓不到雕欄,驚恐的抱緊了少年的另一隻手,少年嫌惡的甩了兩下手,沒甩掉。
見人短時間內沒有危險了,諸葛輕歌這才讓秀秀去找人來。
很快就有幾個年輕的小僧過來,幫著將少年和姑娘救了起來。許是因為力竭,少年一被救起來就暈了過去,倒是那位姑娘還醒著,隻是她哭哭啼啼的,叫人覺得還不如暈過去省事。
“先將人送到雅客居去,再找個大夫過來。”年輕小僧們少不經事,完全不知如何解決,諸葛輕歌無聲的歎了一口氣,幹脆好人做到底。
得了指導,小僧們感激的對諸葛輕歌作揖,而後各自行動起來。一個壯實的小僧將少年背在背上,往上顛了顛後離去。其他人也跟著離去。
而她們也該去上香了。諸葛輕歌想著,邁開步子往前走,鞋子卻踢到了什麼東西。
她低頭一看,地上躺著一塊玉牌。
玉牌入手溫潤,色澤清亮,是塊上品。她摩挲著玉牌上寫著的‘念賢’二字,無聲的勾起嘴角。
“走吧。”清風托袖,美人自端莊。
諸葛輕歌氣度不凡,便是簡單的行走也頗具美感。秀秀與雪箐瞧著,都被驚豔到了。
雅客居上房。
雅客居乃是廣安寺接待香客留宿的居所,分為上中下三個品次的廂房。少年,也就是王念賢,送來後被安置在上房裏頭,由一個高僧為他診脈。
原是在佛堂裏抄經的王老夫人一聽說自己的寶貝孫兒落水,給佛祖磕了三個頭後,便帶著丫鬟們急急忙忙的趕來。一進門,就聽到與王念賢一同落水的姑娘貓兒似的哭著。
她頓時大怒:“好你個春裳,我的念賢憐你孤苦伶仃這才讓你在他身邊伺候,你竟然連累他落水!”
“來人,將這死丫頭攆出去,到佛前好好懺悔懺悔!”王老夫人目光刀一般在春裳身上刮來刮去,春裳嚇得哭也不敢哭,縮成一團。
春裳被人拖下去後,王念賢正好也醒了過來。
忽遭大禍,王念賢麵無血色,嘴唇如同白紙一般,他身子輕顫著,手腳有些無力。今日好在是他會些水性,又有他人出手相助,不然......
“乖孫兒,你可算是醒了,祖母這心裏,都快絞成一團了。”王老夫人在王念賢麵前完全沒有了威嚴與矜貴,就是個擔心自己孫子的普通老嫗。
王念賢虛弱的笑了笑,“是孫兒讓祖母擔心了。”
王老夫人抓住王念賢的手,搖頭道:“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救我的那位姐姐呢?”王念賢環顧四周,並未看見自己想要看見的身影,他有些失望。
旁邊的小僧道:“那位女施主去大殿禮佛了。”
王念賢被一位正巧在竹板橋上的姑娘破雕欄相救一事,王老夫人也聽說了。她見王念賢也感恩人家姑娘,於是便心疼的道:“你想見她,祖母就派人去找她來。”
“救命之恩,哪有叫人上門的道理?”王念賢搖了搖頭,作勢要親自去尋人。
自是沒有。可她王家,可是京城第二大世家!多少人想著要攀附王家,叫人上門已經是禮遇了。王老夫人心中如是想著,麵上卻做了妥協:“祖母親自去感謝她,你好好休息。”
王念賢這才作罷,無力的躺下。
王老夫人留了兩個貼身丫鬟照顧王念賢,而後又帶著剩下的丫鬟,往大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