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安貴妃的棲霞宮裏燈火搖曳,老嬤嬤快步穿過走廊,站在門前喊了聲。
“娘娘!”
“進來。”
“娘娘吉祥!”雲嬤嬤低頭行禮。
“起來吧!什麼事?”從軟塌上坐起身,雲貴妃望著雲嬤嬤打量了一眼。
“有人往府裏送了東西,老爺看過之後覺得甚好,就讓人給娘娘送來了。”雲嬤嬤如是回答。
“什麼東西?”安貴妃蹙眉,表情疑惑的招手把人叫到跟前。
雲嬤嬤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從袖子裏取出一封信來低頭送上,等安貴妃接過去之後,又退回原位低頭等候。
心裏疑惑的拆開信封,等安貴妃看完信紙上的內容過後,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難看,然後嘴唇抿成一線的眯起眼睛,將信放到燭台上點燃。
旁邊小丫鬟識相的端了個盆子過來接灰,安貴妃隨手把東西丟到了盆子裏。
“父親可有帶話?”安貴妃問。
“回娘娘話,老爺說近來風大,請您注意保重身體。”
“哼!”聽完這句話的安貴妃冷笑著哼了聲。
“說什麼風大,這怕不是要變天了。”安貴妃說完揮手,不耐的把人趕出去,而後繼續趴在軟榻上,表情若有所思的望著前方,眼中不由閃過一抹陰鷙。
沉寂了這麼多年,終於忍不住了嗎?
“咳咳!”禦書房裏,皇帝聞淵掩嘴咳嗽,大太監陸霖急忙送上一杯熱茶,順便遞了一塊帕子。
“無事,消息可有誤?”聞淵揮手將帕子丟給陸霖,擰眉望了對方一眼。
“當是無誤。”陸霖低頭將帕子收好,聞淵聽得眉頭微皺,表情沉凝的拿著茶杯潤了一下嗓子,跟著幽幽問了句。
“承歡宮那邊是何反應?”
“已經把七皇子叫過去了。”陸霖如是回答,往聞淵放下的茶杯裏又添了一些茶水。
“何時傳開的消息?”聞淵若有所思的凝眸望著前方。
“就這兩日。”陸霖有問有答,此時抬頭偷偷望了一眼聞淵。
“就這兩日?!”聞淵聽得眉一挑,然後冷笑。
花家丫頭被罰禁足一月,這兩天才剛剛解禁,七皇子年後就去了外祖家,元宵節才趕回來,回來之後在宮裏待了兩天各宮問安,跟著就去了鹿鳴寺為外祖祈福,不問水米整三天還有餘,回來以後就在宮中休養,哪裏來的時間跟花家丫頭私定終身?就算是親近也是毫無道理,難道七皇子還能私闖禁足的花家大小姐閨閣相識不成?
先不說花家丫頭才九歲,知不知道私定終身四個字是什麼意思還是未知,光是相識都值得推敲,竟然還能私定終身,怕不是有人嫌事情不夠熱鬧,這是給火上澆油呢!
“你說,那些人想要針對的是誰?”聞淵目不斜視的望著前方,仿佛自言自語,而陸霖卻低著頭輕聲回應。
“提醒花家落了把柄,趁機打壓七皇子。”
“好個一箭雙雕,寡人還真是小瞧他們了。”聞淵冷哼,一掌拍在桌麵上。
“把花見秋找來,自己女兒闖的禍,沒理由讓寡人兒子背鍋。”
“是。”陸霖低頭答應一聲,彎腰退了出去。
與此同時,承歡宮裏的氣氛也不見得能有多好,瑜貴妃看到聞餘宵的時候,差點一巴掌扇過去,特別是看到對方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時更甚。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會害死多少人?簡直就是胡鬧!”經年練武的瑜貴妃,硬是一掌拍碎了桌角,可惜誰也沒在意。
“兒臣不知母妃何意。”聞餘宵皺眉望著瑜貴妃,不知道自己何錯之有。
“少給我裝傻,這兩天外頭都在說你和花家丫頭私交甚篤,大有私定終身之意,可有此事?”瑜貴妃簡直不敢想象,她前腳才去給人提醒,自己兒子後腳就去拆台,簡直可笑。
“嘴巴長在別人身上,與兒臣何幹?”聞餘宵沒想到事情會傳的這麼快,隻是麵上卻不顯,看起來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
“你還嘴硬!你知不知道花家丫頭還在禁足?你們哪來的機會認識?是你不守禮教,還是對方抗旨不尊,你有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瑜貴妃氣得瞪大眼睛。
“那又如何?難不成還真有人會去追究花大小姐是否真心禁足不成?至於兒臣是否踏足花家大小姐的閨閣壞了禮數,無憑無據不過是欲加之罪。”聞餘宵大義凜然的望著瑜貴妃,不等人回話又說了一句。
“誰說兒臣與花家大小姐不能是年前就相識的?”
看聞餘宵言之鑿鑿的樣子,瑜貴妃聽得翻了個白眼,然後嗤笑。
“你覺得放出消息的人,在乎的是你們認不認識嗎?重要的從來就不是真相,是花家給人捏了把柄,是你給自己惹來了一身腥!”瑜貴妃狠狠望著聞餘宵,覺得這孩子長大了,真是半點不由人。
“這不過是母妃的自以為罷了,對花家來說也未必不是一條出路。”聞餘宵皺眉望著瑜貴妃。
“出路?花家現在需要的不是出路,是活路,而你,硬生生把這條活路給斬斷了。”不是瑜貴妃要危言聳聽,而是事實如此。
“你覺得跟你扯上關係就能阻止安貴妃和花家結親了?就算讓你阻止了又如何?大皇子還不是一樣會入主東宮,到時候皇帝賜婚,你以為安貴妃會坐以待斃?就算死,她也會拉著你做墊背,而得罪她的花家,怕不是要跟著你一起陪葬。”瑜貴妃瞪著聞餘宵,心裏責怪對方的自作主張。
“若是如此,便把花家納入兒臣羽翼之下,等到大皇子入主東宮,安貴妃就算想動兒臣,恐怕也有心無力。”到時候光是皇後那邊就夠安貴妃吃一壺的了,哪還有閑心來管他?
“你覺得動你需要多少力氣?”瑜貴妃表情嘲弄的望著聞餘宵。
“不過是個稚氣少年,你以為你能跟誰算計?還納入你的羽翼,你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還想護得住誰?就算你願意,也得看看花家認不認。”瑜貴妃一邊說,一邊揉著額頭,心裏後悔不該讓這孩子跟北疆的人接觸過多,平添一絲草莽,不會顧全大局。
“那也要看花家的意思,母妃多說無益。”聞餘宵望著瑜貴妃皺緊眉頭。
“你!”瑜貴妃瞪眼,咬牙想要罵人,卻氣急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都道初生牛犢不怕虎,現在看來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就怕是一步錯步步錯,沒有後路可退。
“若是母妃無事,兒臣先行告退。”聞餘宵說著拱手行禮,也不等瑜貴妃反應,徑自轉身走了出去。
“逆子!”憋了許久,瑜貴妃才咬牙從口中擠出這麼兩個字,卻也無可奈何。
種子已經埋下,誰也不知道會結出怎樣的因果,如今的瑜貴妃隻能奢望花家識趣,不然......。
“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花見秋跪在禦書房的地板上,低著頭久久沒有起身。
皇帝突然召見,花見秋沒理由不知道原因,他隻覺得無奈,卻也無處訴說自己的委屈。
“起來吧!”聞淵擰眉揮手,陸霖帶著所有人都退了出去,隻留下花見秋和聞淵兩人。
“知道寡人為何把你找來嗎?”聞淵問。
“小女頑劣,闖了禍,還請皇上開恩。”花見秋不敢起身,從聽到傳言的時候就料到會有這一天,也早就做好了準備。
“寡人體諒你們為人父母,說是禁足,卻也從未派人核查,但是惹來這些風浪,花將軍可有解釋?”聞淵望著花見秋皺眉,對於花家那個丫頭,多有不喜,關外不法之地眾多,性子頑劣一些也就罷了,如今回了闞京城,怎的還是無的放矢?都是將門之後,跟羅家的丫頭還真是沒有可比性。
“微臣慚愧,教女無方。”花見秋沒什麼好辯解的,七皇子和花雪之間的事情,他心知肚明,解釋隻會讓皇帝心生間隙罷了。
“大皇子的事情寡人已經開恩,這次又連累七皇子,花將軍以為該如何?”把問題丟給花見秋解決,聞淵隻等結果。
“小女自小關外長大,禮教不足,微臣自覺教導有失,若是皇上準許,微臣可將小女送到城外別院,請嬤嬤嚴加管教,及笄之前不出閨閣,不知皇上意下如何?”花見秋這是要把花雪送走,而且閉門不見客。
“花將軍,這就是你的誠意?”把人送走?這是懲罰還是成全?聞淵冷哼。
“小女年幼,說什麼都為時尚早,隻是把人送到別院,並不影響其他。”也就是說,就算皇帝要賜婚,就算花家要跟安家結成親家,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人在哪裏根本沒區別,反正年齡還小,也成不了親。
但是把人送走,倒是可以絕了七皇子念頭,還能堵住悠悠眾人之口,再加上大皇子馬上就要及冠,最近春祭的籌備工作也要落實,之後就是醒春的春獵,要做的事情那麼多,這點風言風語,隻要沒有後續話題延伸,自然會隨著時間慢慢淡去。
花見秋的意思,聞淵不是不懂,卻還是問了句。
“所以結親的事情,花將軍是沒有意見的了?”
“但憑皇上做主。”花見秋暗自將手握拳,頭低的更低了。
“好,很好!”聽到這句話的聞淵心情大好,眉眼帶笑又說了句。
“愛卿,你可要記得自己說過的話才好。”